在不同的世界我們相愛

清晨的陽光透過天窗灑在水池表面，顧裴站在門邊，看著林宥將最后一片生魚片優(yōu)雅地送入口中。人魚的吃相出乎意料地斯文，尖尖的指甲輕輕捏著食物，不像顧裴想象中那樣野蠻撕咬。

"今天我要教你使用基本的生活設(shè)備。"顧裴將一套新衣服放在池邊，"先從淋浴開始。"

林宥的耳鰭微微張開："我知道...什么是淋浴。"

"是嗎？"顧裴挑眉，"那你知道怎么調(diào)節(jié)水溫嗎？"

林宥的耳鰭又耷拉下來："...不知道。"

半小時后，顧裴后悔了自己的決定。林宥對人類的一切都充滿好奇，不斷把玩淋浴間的每個按鈕，導致水溫忽冷忽熱，還觸發(fā)了三次緊急警報。更糟的是，人魚似乎對"隱私"毫無概念，毫不介意在顧裴面前變回人魚形態(tài)，讓指揮官不得不一再移開視線。

"這個！"林宥突然興奮地指向墻上的智能面板，"和神殿里的...圖案很像。"

顧裴湊近看那個普通的溫度調(diào)節(jié)圖標："這只是個水滴加箭頭的標志。"

"不。"林宥搖頭，濕漉漉的手指在面板上畫出一個復雜的螺旋紋路，"人魚族的...記憶符號。"

水珠順著他的指尖留下發(fā)光的痕跡，幾秒后才消失。顧裴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不是普通的水——它們在面板表面形成了微小的晶體結(jié)構(gòu)。

"你能控制水的結(jié)晶？"顧裴忍不住觸碰那些細小的晶體，指尖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林宥歪頭，似乎在搜索詞匯："不是控制...是讓水...記住形狀。"

他拉過顧裴的手，將其浸入一旁盛滿水的玻璃碗中。顧裴本能地想抽回手，但林宥的力氣大得驚人。

"別動。"林宥低聲說，開始哼唱一段旋律。水中的手指周圍逐漸形成漩渦，細小的晶粒在顧裴皮膚表面聚集。

奇妙的是，顧裴并不感到害怕。林宥的歌聲似乎直接與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對話，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寧。水晶沿著他的指紋生長，最后形成一個完美的指環(huán)。

"記憶水晶。"林宥輕輕取下那枚晶瑩剔透的指環(huán)，放在顧裴掌心，"儲存...情感和畫面。"

顧裴小心地翻轉(zhuǎn)這枚微型水晶，陽光透過它折射出七彩光斑。當他凝視光斑時，一些模糊的畫面突然涌入腦?！钏{色的宮殿，成群游過的發(fā)光魚群，還有一雙溫柔的手將一個相似的指環(huán)戴在小人魚脖子上。

"這是...你的記憶？"顧裴驚訝地抬頭。

林宥的表情變得迷茫："我不...記得?？赡苁?..祖先的記憶。水晶會...傳承。"

顧裴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你能讀取別人的記憶嗎？"

"需要...自愿給予。"林宥的指尖輕觸顧裴的太陽穴，"你想...給我看什么？"

顧裴猶豫了。作為指揮官，他腦中儲存著大量軍事機密。但此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想分享的卻是最簡單的東西。

"我的家鄉(xiāng)。"他閉上眼睛，集中回憶地球上的那片海灘——他六歲那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的地方。金色的沙灘，咸澀的海風，母親牽著他的手踩浪花的觸感。

水晶指環(huán)在他掌心發(fā)熱，光芒越來越亮。當顧裴再次睜眼時，林宥的眼中噙滿淚水。

"美麗..."人魚的聲音哽咽，"也...悲傷。為什么不再回去？"

顧裴收起水晶，表情恢復平靜："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地球成了禁區(qū)。"他沒有提及母親在那場初期沖突中喪生的事實。

林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這場戰(zhàn)爭...不應該發(fā)生。"

顧裴渾身一震："什么意思？"

林宥皺眉，像是在努力捕捉飄散的思緒："記不清...但知道人類和人魚...曾經(jīng)...一起..."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搖搖頭，"像碎掉的貝殼...拼不完整。"

顧裴的心跳加速。這與帝國教科書完全矛盾——所有官方歷史都宣稱人魚族自首次接觸就是人類的死敵。

"林宥，這很重要。"顧裴握住他的肩膀，"你還記得什么？關(guān)于人類和人魚族過去的關(guān)系？"

林宥痛苦地抱住頭："只有...碎片。火...尖叫聲...人類穿著...不一樣的服裝...不攻擊我們..."他突然抬頭，"你的...機器能顯示過去嗎？"

顧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看歷史記錄？"

他帶林宥來到書房，調(diào)出帝國官方數(shù)據(jù)庫中的戰(zhàn)爭歷史全息影像。當十年前第一次沖突的畫面展開時，林宥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鳴叫。

"不對！"他激動地指著影像中攻擊人類漁船的人魚戰(zhàn)士，"這不是...開始！之前還有...更早的事！"

顧裴皺眉："根據(jù)帝國記錄，這就是戰(zhàn)爭的開始。人魚族無故襲擊了邊境漁場，導致127名人類死亡。"

林宥的鱗片全部豎了起來，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謊言！我們從不...主動攻擊！除非..."他突然停住，表情變得困惑，"除非什么？我記不清了..."

顧裴關(guān)閉全息影像，陷入沉思。作為軍人，他從未質(zhì)疑過官方歷史。但林宥的反應太過真實，不像是偽裝。而且，如果人魚族真的如此嗜血，為什么林宥會擁有治愈能力？為什么他被單獨封存在神殿水晶中？

"我需要更多證據(jù)。"最終他說，"僅憑你的記憶碎片，我無法——"

手腕上的通訊器突然響起緊急警報。顧裴看了一眼代碼，表情立刻變得嚴肅："我必須立刻回基地一趟。"

林宥的耳鰭警覺地豎起："危險？"

"例行任務簡報。"顧裴站起身，猶豫了一下，"我會離開幾天。這期間，不要離開內(nèi)宅區(qū)域。所有生活必需品智能管家都會提供。"

他走到書房的保險柜前，輸入生物密碼，取出一條精致的藍水晶手鏈。水晶被鑲嵌在一圈銀色金屬中，看起來像是昂貴的首飾。

"戴上這個。"顧裴將手鏈系在林宥纖細的手腕上，"它能屏蔽你的人魚能量特征，防止薛影那樣的探測器發(fā)現(xiàn)你。"

林宥好奇地晃動手鏈，水晶在光線下折射出深海般的藍色："漂亮...像家鄉(xiāng)的珊瑚。"

"這是軍用級偽裝裝置。"顧裴干巴巴地解釋，卻掩飾不住耳尖的微紅，"我...在一次特殊行動中獲得的。"

他沒說那是兩年前一次高風險任務后，帝國科學院作為獎勵發(fā)放的原型產(chǎn)品。也沒說這是母親去世后他保留的唯一一件非軍事物品。

林宥突然湊近，尖尖的鼻子幾乎碰到顧裴的臉頰："你在...說謊。"

顧裴僵住了："什么？"

"心跳...變快了。"林宥的指尖輕點顧裴的胸口，"皮膚...發(fā)燙。人類說謊時...都這樣？"

"我沒有——"顧裴說到一半停住了，嘆了口氣，"好吧，這不是標準軍備。但它確實有效。"

令他驚訝的是，林宥笑了起來，露出尖尖的犬齒："謝謝你...顧裴。不只是為了...手鏈。"他做了個環(huán)繞的手勢，"為了...一切。"

顧裴不知如何回應。作為指揮官，他習慣了士兵的敬禮和上級的嘉獎，卻不習慣這樣直白的感謝。他生硬地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等等。"林宥叫住他，迅速從玻璃杯中沾濕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復雜的晶體圖案。水珠懸浮不落，形成一幅微型的立體星圖。"帶著...這個。人魚的...平安祝福。"

顧裴小心地伸手，那些水晶星點立刻吸附到他手背上，形成一層幾乎看不見的薄膜。一種清涼的感覺順著手臂蔓延，讓他想起童年時母親用濕毛巾輕撫他發(fā)燒的額頭。

"謝謝。"他輕聲說，這次沒有糾正自己的用詞。

走出莊園時，顧裴回頭看了一眼。林宥站在天窗前，銀藍色的長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像是一簇從深海打撈上來的珍寶。他舉起戴著手鏈的手輕輕搖晃，水晶折射的光斑在墻上跳躍。

顧裴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在執(zhí)行任務前，有了想要平安歸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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