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攥著口袋里的玻璃罐，腳步輕快地穿梭在回家的小巷里。脖子上的月光石吊墜隨著她的跑動，在領(lǐng)口漾開細碎的藍光，像把凈水湖的漣漪別在了衣襟上。路過街角的花店時，她忽然停下腳步，玻璃窗里擺著一束剛到的藍星花，花瓣上還沾著水珠，像極了湖底那些會發(fā)光的泡泡。

“阿姨，請問這束花多少錢？”王默踮著腳尖問，老板娘笑著指了指價簽：“小姑娘好眼光，這是今天剛到的藍星花，十塊錢一小束?！蓖跄嗣诖锏牧慊ㄥX，正好夠買一小束。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花束往家走，藍星花的花瓣很薄，像蝴蝶停在花梗上，她忽然想，要是把這花帶去凈水湖，會不會和那里的珊瑚很相配？

接下來的日子，王默總在放學(xué)路上繞道去河邊。她蹲在鵝卵石灘上，仔細挑選著花紋奇特的石頭，口袋里的玻璃罐漸漸裝滿了。有次她撿到一塊半透明的石頭，陽光照過時能看見里面細碎的光斑，像極了水王子瞳孔里的光。她把這塊石頭單獨放在口袋里，每天都要摸好幾次，仿佛這樣就能離那個湖底的世界近一點。

滿月那天，王默特意換上了最喜歡的粉色連衣裙。她站在仙境入口的老槐樹下，手里捧著用玻璃紙包好的藍星花，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晚風(fēng)拂過樹梢，帶來熟悉的水汽，水王子的身影在月光里漸漸清晰，銀色長發(fā)被月光鍍上一層柔光，長袍上的水紋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

“你來了?！彼踝拥穆曇舯绕綍r更柔和，他的目光落在那束藍星花上，微微頓了頓?！斑@是人類世界的藍星花，我覺得它的顏色很像凈水湖的光。”王默把花遞過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這次她沒有躲開，只是臉頰更燙了些。

他們再次沉入湖水時，滿月的光透過水面，在湖底織成一張銀色的網(wǎng)。月眠魚的卵已經(jīng)開始發(fā)亮，原本蜷縮的小魚崽在卵里輕輕扭動，卵殼上浮現(xiàn)出細密的花紋，像灑滿了銀色的星塵?！八鼈兛煲鰜砹恕！彼踝虞p聲說，他抬手在空中畫了個圈，一道水幕將那些卵圍了起來，“剛出生的幼魚很脆弱，需要隔絕水流?！?/p>

王默看著那些顫動的卵殼，忽然覺得心里軟軟的。“它們會像你一樣，能在水里自由呼吸嗎？”她想起水王子第一次帶她入水時，用魔法在她口鼻周圍罩上的水膜，那層薄薄的水膜帶著他指尖的溫度?！霸旅唪~只能在凈水湖生存，離開這里就會失去光澤?！彼踝拥穆曇衾飵е唤z不易察覺的悵然，“就像有些光，只能屬于特定的地方?！?/p>

王默沒接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那塊半透明的石頭?！斑@個給你，你看里面的光斑，像不像滿月的光落在湖面上？”水王子接過石頭，月光透過卵殼的綠光落在石頭上，里面的光斑真的像跳動的月光。他忽然握住王默的手，把石頭放在她的掌心，再用自己的手輕輕包裹?。骸斑@樣，它就能同時留住人類世界的石頭和凈水湖的月光了?！?/p>

他的掌心微涼，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王默能感覺到石頭在兩人掌心慢慢變溫，里面的光斑仿佛活了過來，隨著他們的心跳輕輕晃動。就在這時，周圍的卵殼突然發(fā)出刺眼的綠光，第一只月眠魚頂破卵殼游了出來，它通體透明，只有眼睛是金色的，像一片會游動的月光。緊接著，更多的幼魚破殼而出，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圍著那道水幕游動，形成一個旋轉(zhuǎn)的光環(huán)。

“它們在感謝你?！彼踝诱f，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幼魚身上，銀色的睫毛在綠光中輕輕顫動，“月眠魚會記住第一個看見的生物，以后它們會認得你?！蓖跄粗切┯蝿拥你y光，忽然覺得眼眶有點熱：“等它們長大了，我還能來看它們嗎？”“當然?！彼踝愚D(zhuǎn)過頭，月光透過水面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像盛著一整個湖的星光，“只要你想來，凈水湖永遠為你留著位置?！?/p>

他們在湖底待到月上中天，那些幼魚已經(jīng)能靈活地穿梭在珊瑚叢中了。返程時，王默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裝滿鵝卵石的玻璃罐：“這些石頭我分你一半吧，這樣你想人類世界的河流時，就可以看看它們?！彼踝咏舆^罐子，倒出一半石頭在自己的水草盒子里，再把盒子遞給她：“那這個也分你一半，里面是凈水湖的月光砂，放在人類世界的燈光下，會透出湖底的顏色?！?/p>

回到岸邊時，滿月已經(jīng)移到了中天。王默把月光砂倒在手心，那些細小的砂粒在月光下真的泛著淡淡的藍光，像把湖底的星光揉碎了?！拔以撟吡??！彼言鹿馍靶⌒囊硪淼厥蘸?，脖子上的月光石吊墜和手心的藍光交相輝映。

水王子忽然從長袍里取出一樣?xùn)|西，是用月光石碎片串成的手鏈，每片碎片都被打磨成了小魚的形狀?！斑@個給你。”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把手鏈戴在她手上，“月眠魚的鱗片會隨著月光變色，就像這個手鏈一樣?！笔宙湵鶝龅挠|感順著手腕蔓延上來，王默低頭看著那些小魚形狀的碎片，忽然發(fā)現(xiàn)它們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個完整的月亮。

“路上小心?！彼踝拥穆曇粼谝股锔裢馇逦跄c點頭，轉(zhuǎn)身跑了幾步，又回頭朝他揮手。月光下，水王子站在湖邊，銀色長發(fā)和深藍色長袍在晚風(fēng)中輕輕飄動，像一幅被月光浸過的畫。她摸著手腕上的手鏈，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忽然覺得，人類世界與凈水湖之間的距離，好像并沒有那么遙遠。

走到仙境入口時，王默低頭看了看手心的月光砂，它們在夜色里依然泛著微光。她忽然想起水王子說的那句話——“有些光，只能屬于特定的地方”，可她覺得，此刻她帶著的這些光，既屬于凈水湖，也屬于她心里的某個角落。就像她和水王子之間的約定，不管隔著多少山水，總能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