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被百合花香沖淡時,張真源的手指在柚子掌心動了第三下。這次他準(zhǔn)確勾住了她的婚戒,指腹摩挲著戒圈內(nèi)側(cè)的刻痕。
"三...二..."柚子數(shù)著他睫毛顫動的頻率,直到那雙蒙著霧靄的眼睛緩緩睜開。張真源的目光掃過她盤起的長發(fā)、珍珠耳釘,最后定格在左手無名指的戒圈,突然用沙啞的嗓音問:"同學(xué)會要求穿正裝?"
柚子的眼淚砸在病號服上。三天前醫(yī)生警告過,顳葉損傷可能造成記憶錯位,但她沒想到張真源的記憶會永遠停在二十五歲——他們初遇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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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蔭籠罩著張宅書房,柚子將長發(fā)扎成馬尾,牛仔裙下擺還沾著顏料。張真源穿著大學(xué)時的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正用三角尺敲她熬夜補完的設(shè)計圖:"柚同學(xué),哥特式飛扶肋的承重計算錯得離譜。"
"是張老師教得不好。"柚子踢掉帆布鞋,赤腳踩上他收藏的拜占庭地毯,"昨晚說好教人體工程學(xué),結(jié)果講到兩點都在說教堂彩窗。"
張真源的鋼筆在圖紙上洇出墨點。自從他認(rèn)定這是2012年,執(zhí)拗地要給她補足"落下的課程",某些事就開始失控。比如現(xiàn)在,他突然握住她腳踝,指節(jié)卡在腓骨凸起處:"這才是人體工程學(xué)。"
柚子的呼吸卡在喉嚨。二十五歲的張真源眼里有她從未見過的光,像未被現(xiàn)實打磨過的黑曜石。他的拇指按在她踝關(guān)節(jié)舊疤——那是離婚那年摔碎的瓷片劃的,此刻卻成了他口中的"完美受力點"。
"張老師..."她剛開口,就被突如其來的吻截斷。松節(jié)油與雪松香糾纏,張真源的喘息燙著她耳垂:"上周你說要嫁個建筑師,還算數(sh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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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穹頂封頂那日,三百六十一塊玻璃映著夕陽如血。柚子在鋼架間找到霍嚴(yán)時,他正往最后一塊玻璃背面刻字。安全繩纏著他消瘦的腰,襯衫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2019年3月8日。"他指尖撫過玻璃上的刻痕,"你罵我'冷血怪物',因為我把求婚戒指藏在保險箱。"
柚子的護目鏡起霧了。這半年張真源在每塊玻璃背面刻下她"罵他"的日期,從離婚到重逢,三百六十一次疼痛,如今都成了光的容器。
"最后一塊該刻今天。"張真源將她圈在鋼架之間,體溫透過兩層防護服傳來,"你今早罵我'自以為是',因為我偷看了你的產(chǎn)檢報告。"
柚子猛地抬頭,張真源眼里晃動著三十七歲男人才懂的溫柔。遠處傳來工友的歡呼,落日正從他們打造的穹頂中心墜落,將相擁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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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設(shè)在穹頂下的中庭。柚子在致辭到一半時干嘔,張真源當(dāng)眾單膝跪地,將B超照片投影在三百六十一道裂痕上:"十九歲遇見你,二十五歲弄丟你,三十七歲終于學(xué)會正確愛你。"他吻著她指根的戒痕,"柚老師,這次讓我補考婚姻這門課好嗎?"
媒體鏡頭拍到柚子無名指新添的鉆戒,戒托是建筑鋼架與荊棘纏繞的造型。次日頭條寫著:《廢墟上開出的玫瑰,張氏夫婦重構(gòu)重生定義》。
月光從穹頂?shù)目毯坶g漏下,張真源為熟睡的柚子披上外套。病歷本從他口袋滑落,最新診斷欄寫著"逆行性失憶癥未愈",被他輕輕塞回黑暗里。
晨光初綻時,柚子在朦朧中握住他的手:"張老師,今天教我怎么愛你好不好?"
玻璃上的露水折射出彩虹,三百六十一個日期開始流轉(zhuǎn)。而屬于他們的時間,此刻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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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