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挾著細雨掠過騎士圣殿的街巷,伊恒蝶攥著裙擺奔跑在青石板路上,發(fā)間的銀飾隨著急促的步伐叮當作響。
圣采兒那句"楊文昭不會再有下次"在她耳畔反復(fù)回響,腦海中不受控地浮現(xiàn)出楊文昭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她咬著嘴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采兒那么決絕的性子,該不會真的......"
楊府門前的石獅子在雨幕中泛著冷光,伊恒蝶剛要踏入朱紅大門,卻見楊文昭的貼身侍從狼狽地從里面跑出,胸口的衣襟洇著大片血跡。
"楊公子他......"侍從見到伊恒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撲過來,"圣姑娘闖進來的時候,我們根本攔不?。」铀F(xiàn)在......"
伊恒蝶的心猛地懸到嗓子眼,繞過侍從沖進庭院。雨水混著血水在青磚縫隙間蜿蜒,廊下的燈籠被劍氣削成碎片,殘紙在雨中翻飛。
循著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她在練武場中央看到了倚著石柱喘息的楊文昭。
他的銀甲布滿裂痕,右胸處的傷口還在滲血,染濕了大片內(nèi)襯。
輪回劍的寒芒已經(jīng)消散,但空氣中殘留的肅殺氣息仍讓伊恒蝶脊背發(fā)涼。楊文昭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帶著苦笑:"你果然來了......"
"為什么不還手?"伊恒蝶跪坐在他身邊,顫抖著扯開裙擺下擺的布條為他包扎。
指尖觸到滾燙的皮膚時,她忽然想起初見時這個驕傲的少年,此刻卻虛弱得連呼吸都帶著顫抖。
楊文昭看著少女泛紅的眼眶,喉結(jié)滾動:"在她眼里,我本就是該被懲戒的罪人。"他頓了頓,伸手想觸碰伊恒蝶垂落的發(fā)絲,卻在半途無力地垂下,"你為他流淚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圣采兒清冷的聲音:"我留了他一命。"
盲眼少女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屋檐上,黑布重新蒙上眼睛,雨水順著輪回劍的劍刃滴落:"下次,就沒這么簡單了。"
她轉(zhuǎn)身消失在雨幕中,留下伊恒蝶與楊文昭在寂靜中對視。
"疼嗎?"伊恒蝶將布條系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楊文昭望著她被雨水打濕的睫毛,突然笑出聲,牽動傷口咳出帶血的碎沫:"原來被你關(guān)心,比圣采兒的劍更讓人疼。"
雨勢漸大,伊恒蝶脫下外衫披在楊文昭肩頭,攙扶他起身時,聽見少年在耳邊低語:"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在積水里映出搖晃的輪廓,被雨水沖刷得支離破碎。
———
雨水順著楊文昭公寓的落地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劃出蛛網(wǎng)般的水痕。
伊恒蝶扶著他跌坐在米白色沙發(fā)上,指尖還殘留著他外衫浸透的涼意。客廳的暖光燈暈下,楊文昭襯衫上暗紅的血漬格外刺目,像朵正在枯萎的曼陀羅。
"別動。"伊恒蝶從醫(yī)藥箱里翻出碘伏棉簽,膝蓋抵著沙發(fā)邊緣半跪在地。
當棉簽觸到傷口周圍時,楊文昭下意識繃緊腹肌,喉結(jié)滾動著發(fā)出悶哼。她抬頭時正撞見他染著血絲的眼睛,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雨珠。
"疼就喊出來。"伊恒蝶將冰涼的手掌貼在他發(fā)燙的額角,指尖凝聚起淡藍色的治療微光。這是她偷偷研發(fā)的能量修復(fù)程序,此刻化作細碎的光粒滲進傷口。
楊文昭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明明討厭我。"
水晶吊燈的光在伊恒蝶棕灰色眼眸里碎成星子。
她抽回手繼續(xù)處理傷口,發(fā)梢掃過楊文昭的胸膛:"我討厭你恃強凌弱,又不是討厭你這個人。"醫(yī)用膠帶撕開的聲響里,她想起龍皓晨昏迷時自己的絕望,還有圣采兒揮劍時帶起的腥風。
當最后一道傷口被紗布覆蓋,伊恒蝶起身去廚房煮姜茶。
咖啡機旁貼著的便簽還留著楊文昭的字跡——"第三格是藍山咖啡豆",字跡凌厲得像他握劍的手。
她握著馬克杯回到客廳,正看見楊文昭倚著沙發(fā)閉眼小憩,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
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伊恒蝶的鏡片。她輕輕放下杯子,卻在轉(zhuǎn)身時被拽住手腕跌入溫熱的懷抱。楊文昭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cè):"那天在擂臺上,我不是故意想傷他。"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她腰間的布料,"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伊恒蝶掙脫開時打翻了姜茶,褐色液體在波斯地毯上暈開。
她蹲下身擦拭的瞬間,楊文昭也跟著滑落在地,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他染著血的手指撫上她泛紅的臉頰,聲音輕得像羽毛:"現(xiàn)在,我好像更狼狽了。"
接下來的日子,伊恒蝶幾乎成了楊文昭公寓的???。
清晨,當?shù)谝豢|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房間,她總會準時帶著精心準備的營養(yǎng)餐出現(xiàn)。
保溫桶里有時是鮮美的蝦仁粥,有時是富含蛋白質(zhì)的蔬菜煎蛋,每一樣都飽含著她的心意。
楊文昭靠在床頭,看著伊恒蝶將熱粥吹涼,一勺一勺地喂到自己嘴邊。
偶爾粥汁沾到他的嘴角,她會用紙巾輕輕擦拭,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別把我當小孩子?!睏钗恼炎焐媳г怪凵駞s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忙碌的身影。
午后,伊恒蝶會陪著楊文昭進行康復(fù)訓(xùn)練。
客廳里,她扶著他緩慢地踱步,嘴里不斷提醒:“慢點,注意傷口?!?/p>
楊文昭故意裝作體力不支,整個人的重量都往她身上靠,看著她漲紅了臉卻又倔強地支撐著,心里滿是笑意。
夜幕降臨,伊恒蝶會坐在窗邊的搖椅上,為楊文昭讀最新的小說。
她的聲音輕柔動聽,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變換著語調(diào)。
楊文昭躺在沙發(fā)上,靜靜地聽著,偶爾提出一些有趣的見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小小的公寓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有時楊文昭傷口疼痛難忍,伊恒蝶就會坐在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用治療術(shù)為他緩解痛苦。
她一邊施法,一邊講著小時候和龍皓晨的趣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楊文昭望著她認真的側(cè)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些疼痛似乎也變得不那么難以忍受了。
在伊恒蝶的貼心陪伴下,楊文昭的傷勢一天天好轉(zhuǎn)。這段時光,對他來說,是人生中最溫暖、最難忘的日子。他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早已被這個活潑又善良的女孩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而伊恒蝶在照顧楊文昭的過程中,也慢慢改變了對他的看法,開始在意起這個曾經(jīng)讓她又氣又惱的人。
康復(fù)訓(xùn)練進行到第三周時,楊文昭已經(jīng)能脫離輔助獨立行走。
這天傍晚,伊恒蝶像往常一樣來給他送藥,卻發(fā)現(xiàn)他正對著落地鏡練習揮劍——當然,用的是木質(zhì)訓(xùn)練劍,動作雖流暢,右胸的繃帶還是隨著動作微微起伏。
"說了傷口沒好不許劇烈運動!"伊恒蝶快步上前奪劍,發(fā)梢掠過楊文昭手背時帶起一陣酥麻。
他故意往側(cè)邊一躲,少女撲了個空,腳下的毛絨拖鞋在木地板上打滑,整個人向前栽去。
楊文昭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卻因牽動傷口重心不穩(wěn),兩人一同跌在柔軟的地毯上。
伊恒蝶慌亂中撐住他的胸膛,指尖隔著單薄的睡衣觸到緊實的肌肉線條,掌心傳來的熱度燙得她瞬間紅了臉。
"疼......"楊文昭悶哼一聲,不是因為傷口,而是此刻少女近在咫尺的呼吸。
伊恒蝶的棕灰色眼眸里盛滿驚慌,發(fā)間茉莉香混著她身上淡淡的藥草味撲面而來,睫毛掃過他下巴時,像是有羽毛輕輕撓過心臟最柔軟的角落。
"對、對不起!"伊恒蝶想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楊文昭的手臂不知何時環(huán)住了她的腰。四目相對的剎那,空氣仿佛凝固,只能聽見彼此急促的心跳聲。
楊文昭望著她泛紅的臉頰,突然想起初次在擂臺上見到她為龍皓晨落淚時的模樣——那時只覺得刺眼,現(xiàn)在卻想把這抹緋紅永遠留在自己眼前。
"你......"伊恒蝶剛要開口,楊文昭突然翻身將她護在身下,用沒受傷的左臂墊住她的后腦。落地窗外的晚霞正好漫進來,為兩人鍍上一層曖昧的橘色光暈。
"別動。"楊文昭的聲音比平日低沉幾分,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莫名的緊張:"醫(yī)生說,大幅度動作會扯裂傷口。"
他說這話時,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女水潤的唇上,直到伊恒蝶輕咬下唇偏過頭,才如夢初醒般松開手。
伊恒蝶慌忙爬起來整理裙擺,發(fā)梢亂成一團也顧不上打理。
楊文昭躺在原地望著天花板,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剛才觸碰過她腰肢的位置,嘴角不受控地揚起,原來心動真的毫無預(yù)兆,就像此刻窗外突然掠過的歸鳥,撲棱棱地撞碎了他所有的驕傲與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