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的碎芒如星屑墜落時，阿尼亞·福杰終于看清了命運猙獰的獠牙。

她站在宴會廳二樓鎏金廊柱的陰影里，絲綢手套包裹的指尖正摩挲著玫瑰金胸針。這是西國情報局特制的發(fā)報機，花瓣邊緣的鋸齒能在三秒內(nèi)切開防彈玻璃。樓下管弦樂隊突然奏響《藍色多瑙河》的變奏，三個不同男人的心音洪水般涌入她的大腦。

「東國大使的領針藏著微型膠卷」

「侍應生托盤下的匕首淬了蓖麻毒素」

「達米安·德斯蒙將在三分鐘后抵達」

香檳杯沿壓住輕顫的嘴唇，珍珠項鏈內(nèi)側的納米錄音器開始工作。耳麥里傳來情報處長刻意壓低的聲音："白鴿，記住你只有兩周時間讓那位外交官少爺求婚。"阿尼亞注視著鏡中倒影——鴉羽長發(fā)盤成伊麗莎白時代的貴婦髻，月光藍塔夫綢晚禮服綴著珍珠暗紋，像朵被冰霜包裹的藍玫瑰。

水晶吊燈驟然增亮三度，賓客們的抽氣聲形成細小的浪潮。旋轉樓梯盡頭，墨藍軍裝禮服的青年正將白手套按在鍍金扶手上。阿尼亞感覺喉嚨被無形的手扼住，七年前那個暴雨夜突然在視網(wǎng)膜上顯影：渾身濕透的少年蜷縮在噴泉池邊，掌心攥著枚銀十字架，破碎的心音裹著雨聲砸進她腦海。

【為什么父親要燒掉母親的鋼琴】

【要是能和她一起喂鴿子就好了】

此刻的達米安·德斯蒙胸佩雙頭鷹金質勛章，黑色綬帶斜挎過筆挺的肩線。當他邁下第一級臺階時，軍靴與大理石碰撞的聲響竟與管風琴完美合拍。阿尼亞突然注意到他左胸袋插著的玫瑰——深紅花瓣邊緣泛著詭異的靛藍，正是東國培育的"夜鸮"毒株。

"目標已進入射程。"她將酒杯傾斜45度，鎏金眼影在睫毛下暈開細碎銀河。這個角度能完美展現(xiàn)天鵝頸的弧度，是情報局行為分析師制定的"致命仰角"。然而抬眼的剎那，翡翠色瞳孔如淬毒的箭矢穿透所有偽裝。

達米安在第十二級臺階停駐，佩戴黑皮手套的右手無意識按上心口。阿尼亞的讀心術突然失靈，唯有模糊的隱喻在意識里綻放——漆黑天幕下，帶刺藤蔓纏繞著滴血的玫瑰。當她驚覺自己竟在默數(shù)對方睫毛時，軍裝銀鏈的輕響已近在咫尺。

"看來今夜維納斯的金箭出現(xiàn)了偏差。"達米安執(zhí)起她的手行吻手禮，雪松與火藥的氣息纏繞著鉆入鼻腔。他軍裝袖口的金鷹紐扣硌得她指節(jié)發(fā)疼，"否則怎會讓最嬌艷的玫瑰獨自在此凋零？"

耳麥傳來情報處長的嗤笑："這小子撩妹臺詞該更新了。"但阿尼亞的注意力集中在達米安的心跳——每分鐘47次，比常人慢23%，如同精密的機械鐘表。當他的指尖似有若無劃過她掌心時，珍珠發(fā)飾里的傳感器突然發(fā)出高溫警報。

舞池燈光驟暗的瞬間，阿尼亞的高跟鞋精準踩中達米安的軍靴。"真是不好意思呢。"她借著旋轉貼近他耳畔，發(fā)間珍珠蹭過對方滲血的紗布——情報顯示三小時前，這位新任外交官親自擊斃了財政部叛徒。

「傷口該換藥了」

達米安攬在她腰間的手突然加重力道，銀鏈勛章硌得她肋骨生疼。阿尼亞的余光瞥見二樓廊柱后寒光微閃，小提琴聲攀上最高音時，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已至耳畔。她裝作踉蹌扯倒達米安，9毫米彈頭擊碎他們頭頂?shù)乃У鯚?，飛濺的玻璃渣在達米安頸側劃出細長血線。

"去密室！"阿尼亞拎起裙擺的剎那，晚禮服襯里的納米鋼絲割開刺客喉嚨。可達米安攥住她手腕沖向相反方向，軍裝外套罩住兩人頭頂時，她聽見帶笑的耳語："原來淑女學院還教反追蹤術？"

安全門在身后重重閉合，黑暗如瀝青灌滿密室。阿尼亞的后背抵上保險箱金屬棱角，達米安的氣息裹著血腥味籠罩下來。他染血的拇指擦過她唇角："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福杰小姐？或者說...西國情報局代號W-037？"

阿尼亞瞳孔驟縮，藏在舌底的氰化物膠囊?guī)缀跻?。警報聲卻在此刻撕破寂靜，達米安突然撕開她的珍珠項鏈，扯出里面發(fā)紅的微型炸彈擲向通風口。爆炸氣浪掀飛他們交疊的身體時，她聽見自己失控的心跳，以及達米安淹沒在轟鳴中的呢喃：

"你戴珍珠比玫瑰好看。"

撞進懷里的重量帶著雪松香氣，阿尼亞的手本能探向大腿綁帶上的左輪手槍。然而指尖觸到的卻是達米安后背黏濕的溫熱——飛濺的彈片深深嵌進他左肩，靛藍色血液正順著軍裝金線蜿蜒而下。

"夜鸮毒素..."她脫口而出的東國禁語讓達米安輕笑出聲。男人染血的手掌突然扣住她后頸，鼻尖相抵的距離里，阿尼亞第一次聽清他真實的心跳：雜亂如暴風雨中的船錨，重重砸向記憶深處的某個雨夜。

「要活著把雛菊胸針給她」

七年前的碎片在硝煙中拼合，阿尼亞猛然想起那個被她刻意遺忘的細節(jié)——當年噴泉池邊的少年，軍裝內(nèi)袋始終藏著枚生銹的雛菊胸針。而此刻達米安軍裝內(nèi)側，相似的形狀正硌著她的鎖骨。

警報器突然發(fā)出刺耳鳴叫，走廊傳來整齊的軍靴踏步聲。達米安卻從容地解開領巾替她包扎手掌，方才的玻璃碎片不知何時劃破了她的虎口。"德斯蒙莊園的玫瑰園缺位女主人。"他將染血的領巾系成蝴蝶結，"明天早餐時，希望你能給我更動人的答案。"

密道暗門在墻壁悄然滑開，月光混著硝煙淌進來。阿尼亞望著達米安踏入光暈的背影，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燒傷——那分明是她故鄉(xiāng)教堂地下室里，孩子們躲避空襲時刻下的庇護圖騰。

耳麥傳來沙沙電流聲，情報處長的新指令伴隨著加密雜音："任務升級，必要時可采取婚姻契約..."阿尼亞扯下珍珠發(fā)飾扔進廢墟，玫瑰胸針的尖刺劃過掌心。

當晨曦染紅窗欞時，她站在客房落地鏡前，凝視鎖骨處新出現(xiàn)的玫瑰形淤青——那是達米安軍裝勛章留下的印記。鏡面突然映出床頭柜上的銀托盤：沾血的珍珠項鏈旁，靜靜躺著枚鑲嵌藍鉆的訂婚戒指。戒圈內(nèi)側刻著句古老的東國諺語，在晨光中泛著血色：“謊言之藤終將開出真心之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