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睜眼時,玄都山的雪正簌簌落在眉睫。
回來了。
他下意識抬手,掌心紋路比記憶中深了些,指節(jié)處多了幾道舊傷。
四十余載的歲月終究在這具身體上刻下痕跡,只是修煉之人骨相清峻,乍看與二三十歲時并無二致。
十步開外,晏無師正低頭打量自己的手背。
魔門功法駐顏有術(shù),他眼尾那道細(xì)紋反倒添了幾分邪氣,倒像是故意留著示威的。
“看來時間沒等我們。”
晏無師彈指震落袖上積雪,霜?dú)庠谥讣饽墒煜さ募y路。
“不過內(nèi)力倒是回來了?!?
沈嶠輕撫背著的劍閘里的山河同悲劍。劍鞘觸感冰涼,卻比期中考場那支2B鉛筆真實得多。
“還是這里舒服。不像那個充滿‘加工’的世界。”
宴無師難得的感嘆了一句。
玄都山的雪落了三日,沈嶠在竹舍前練劍,劍氣掃過,積雪簌簌而墜,露出底下青翠的松枝。
晏無師倚在廊下喝酒,指尖凝霜,將飄落的雪片凍成細(xì)小的冰晶,又隨手彈碎。
“還是這里痛快。”
他仰頭灌了口酒,喉結(jié)滾動,酒液順著下頜滑落,浸濕了衣襟。
“那個世界,連呼吸都像是被人規(guī)劃好的。”
沈嶠收劍歸鞘,眉目舒展。
“沒有考試,沒有檔案,沒有‘你應(yīng)該如何’?!?
晏無師嗤笑。
“最可笑的是,他們管那叫‘自由’。”
夜半,沈嶠在劍閣頂層靜坐,忽然心念一動。
他能“看見”那扇門。
就像山河同悲劍一樣刻印在他的腦海里,仿佛他就是劍的本身。
青玉色的門扉虛浮在月光里,表面仍刻著《山河劍心》四字,只是邊緣模糊,似有若無。
“你也感覺到了?”
晏無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懶散的酒意。
沈嶠點頭。
“仿佛只要想,就能回去?!?
晏無師把玩著酒壺,漫不經(jīng)心道。
“但回去做什么?繼續(xù)當(dāng)提線木偶?”
沈嶠沉默。那個世界的一切都像被精心設(shè)計過。
他們的身份、關(guān)系、甚至未來。
連“高考志愿”都像是某種既定的程序。
“或許……”
沈嶠輕聲道。
“我們本就是被‘投放’過去的?!?
晏無師挑眉?
“試驗品?”
“或者棋子?!?/p>
月光如水,青玉門上的字跡在夜色中微微泛光。
《拂面晚風(fēng),青春與你》
右下角還有一行極小的字:同人文。
沈嶠的指尖懸在門扉前,呼吸微滯。
晏無師忽然笑出聲,笑聲里帶著幾分譏誚與了然。
“原來如此?!?/p>
他抬手,霜?dú)庠谡菩哪傻度?,輕輕劃過那行小字。
“我們的人生,不過是別人筆下的故事?”
字跡被冰霜覆蓋,卻又在下一秒重新浮現(xiàn),仿佛某種無法抹去的烙印。
沈嶠收回手,神色復(fù)雜。
“所以……我們的選擇、記憶,甚至‘穿越’,都只是被安排好的情節(jié)?”
晏無師嗤笑,一把攬過他的肩,將人帶離那扇門。
“那又如何?”
他指尖一彈,青玉門應(yīng)聲碎裂,化作漫天光點。
“既然知道是戲,不如演得更瘋些?!?
光點散盡時,玄都山的雪落得更急,蓋住了所有人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