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褚懷明下令命藏海殉葬的白日里,莊之瑤正子在屋里執(zhí)筆懸在宣紙上方,正欲落下最后一筆小楷,檀木壇爐中升起的蘭花香裊裊盤旋,將整間屋子浸潤得靜謐安寧。
筆尖即將觸及紙面時,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刺破這份平靜。?
云彩跌跌撞撞沖進(jìn)內(nèi)室,嘴里喊著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羊毫筆重重磕在青瓷筆洗里,莊之瑤抬眼望去,娥眉已經(jīng)蹙成細(xì)弦。待云彩扶著桌案喘勻氣息,她才沉聲詢問。
莊之瑤何事這般慌張?
云彩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聲音帶著跑過遠(yuǎn)路的沙啞。
“小姐,奴婢剛在前院角門聽著府中下人們議論,聽聞侯爺要讓藏幕僚為太后殉葬!”?
莊之瑤的指尖微微發(fā)顫,心中莫名一緊,有些不可置信。
莊之瑤當(dāng)真?
云彩挺直脊背,蒼白的臉上滿是篤定。
“褚大人此刻正在欽天監(jiān)擬旨,此事不像是空穴來風(fēng)?!?/p>
莊之瑤垂眸望著洇濕的紙頁,看來父親要放棄藏海了。
先帝立下的“永廢人殉,以彰仁德”,可現(xiàn)在的權(quán)貴們捧著腐朽的舊禮當(dāng)珍寶,所謂 “自愿” 不過是裹著綢緞的枷鎖。
藏海此去,是去送命了。
莊之瑤指尖抵著眉心揉按太陽穴,試圖想有什么法子能救一救那藏海。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響起雜沓的腳步聲,抬眼便見蔣襄身邊的鄭媽媽領(lǐng)著四個小廝,每人肩頭都扛著朱漆描金箱,箱角上掛著紅綢,這一看便是聘禮。
云彩往前半步,對著這帶著一幫人進(jìn)來的鄭媽媽發(fā)問。
“鄭媽媽平白往我小姐屋里搬這些,莫不是走錯了院門?”
鄭媽媽堆著笑福了福身,眼角余光瞥見云彩身后立著的莊之瑤說。
“恭喜三小姐賀喜三小姐!”
莊之瑤詳裝不知情,一副疑惑的樣子反問。
莊之瑤鄭媽媽是在恭喜我什么?
鄭媽媽的笑容僵在臉上,這才想起莊之瑤還不知曉婚事。她忙從袖中掏出燙金婚書,綢緞封面還帶著香粉味,云彩上前接過遞至莊之瑤的面前。
"三小姐有所不知,先前侯爺與主母做主,將您許配給督衛(wèi)司陸燼陸大人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莊之瑤忽然輕笑出聲,聲音卻比冰棱還冷,忍不住出聲譏諷。
莊之瑤督衛(wèi)司?母親當(dāng)真是費(fèi)心,專挑閹人掌管的衙役,可真是給我尋了個好歸宿
鄭媽媽眼角細(xì)紋里都浸著笑意,眼底卻凝著冰碴,將莊之瑤的反諷輕巧兜住。
“三小姐這話說的,主母疼您還來不及,哪里會不盡心?”
“何況侯爺對這門親事贊不絕口,您總不會連侯爺?shù)难酃庖膊恍虐???/p>
莊之瑤指甲掐進(jìn)掌心,原以為蔣襄只會躲在屏風(fēng)后弄手段,倒沒想到竟搬出父親來壓人。?
見她唇線繃成冷硬的直線,鄭媽媽適時招手。
兩名丫鬟魚貫而入,檀木匣掀開時金芒流轉(zhuǎn),羊脂玉鐲與赤金步搖相撞出細(xì)碎聲響。
“督衛(wèi)司送來的聘禮,主母說您是府上明珠,這些東西便交由小姐您來打理?!?/p>
話音未落,另一丫鬟已捧出紅綢,嫁衣上金線繡的并蒂蓮泛著冷光,呈到莊之瑤面前,鄭媽媽解釋。
“這喜服是特意按您身段裁的,主母說了,先送過來讓小姐您看看,有何不滿意之處?!?
莊之瑤盯著那團(tuán)刺目的紅,突然輕笑出聲。蔣襄這招打得漂亮,先以父親威壓封她的口,再用豐厚聘禮堵悠悠眾口,如今連嫁衣都備好了,倒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感謝‘阿艿’小寶的會員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