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暗戰(zhàn)

轎輦落地的輕晃驚得清若睫毛微顫，她下意識抬手撫過鬢邊海棠流蘇，金絲墜子在晨光里蕩出細碎流光。合順已輕柔地攙住她的手，替她攏緊狐裘披風：“娘娘，慈寧宮到了?！?/p>

踏入殿內時，請安的妃嬪已坐了大半。太皇太后手中的佛珠陡然一頓，渾濁的目光掃過清若——雪青色旗裝襯得她肌膚賽雪，眉梢眼角含著三分慵懶，恰似春日薄霧里半開的芍藥。這模樣讓老祖宗想起海蘭珠的柔弱、董鄂妃的溫婉，偏又比她們多了幾分八旗貴女的矜貴。

“臣妾承乾宮元懿妃佟氏，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鼻迦粜邢碌母６Y如弱柳扶風，儀態(tài)卻挑不出半分錯處。太后望著她跪伏的身影，恍惚間竟與佟太后的殘影重疊——同樣纖細的脊背，卻都藏著不容小覷的韌勁。

“起來吧?！碧侍竽﹃鹬椋鞍Ъ矣卸嗑脹]見你了？”

“回太皇太后的話，約莫四五年了?！鼻迦魯咳孤渥笫祝痛沟慕廾谧⊙鄣卒h芒。老祖宗指尖微頓，想起康熙九年那場風波里，孫兒抱著昏迷的少女時，眼中幾乎要燒起來的怒火。

“身子不好就好生歇著?！碧侍笤掍h一轉，“協(xié)理六宮之事，若覺得吃力……”

“謝太皇太后關懷?！鼻迦糨p笑打斷，腕間金鎖輕響，“皇上特意叮囑，要臣妾安心調養(yǎng)?！边@話看似溫順，卻堵得老祖宗再難開口。殿內空氣驟然凝滯，那拉庶妃在后座臉色煞白，昨日挑釁的場景此刻如芒在背。

對面的鈕祜祿妃身著大紅色織金旗裝，鳳釵上東珠晃得人眼暈。清若垂眸避開她灼熱的目光，連太后賜的茶盞都未沾唇。整整一個時辰，她滴水未進，禮數周全得無可挑剔。

待她離去，太皇太后將佛珠重重一甩：“佟家這丫頭，倒是學得精明了?！碧笸帐幨幍牡铋T，忽然明白——這看似病弱的美人，分明比帶刺的玫瑰更難拿捏。

承乾宮內，清若一跨進門檻就迫不及待喚道：“合意！快些拿吃的來！”

“早備好了，都是娘娘愛吃的?！焙弦庀崎_食盒，過門香的香氣混著百宜羹的清甜撲面而來。清若剛夾起一箸嫩筍，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這牛乳怎這般甜？”她吮著碗沿的奶漬，忽然愣住——玄燁竟連朝服都未換，龍袍下擺還沾著早朝的露水。

“知道你喜甜，朕讓御膳房把蜂蜜都送來了?！毙钌焓謱⑺M懷中，龍涎香混著奶香縈繞鼻尖。殿外宮女們紅著臉低頭退下，唯有顧問行暗自咋舌——今晨還因奏折大發(fā)雷霆的萬歲爺，此刻眼中卻盛著整個春天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