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在夜空中舞動的第三天,涂山璟第一次注意到手腕上的異樣。
他正坐在冰淵邊緣的一塊巖石上,看著相柳與白萱討論如何進一步加固兩界屏障。清晨的陽光穿透稀薄的云層,為相柳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襯得那輪廓愈發(fā)分明。涂山璟不自覺地用拇指摩挲著腕部——那里有一圈細(xì)微的刺痛感,像是被輕輕灼傷后的余韻。
當(dāng)他低頭查看時,呼吸為之一窒。手腕內(nèi)側(cè)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一個精致的印記——一條紫鱗小蛇與一只銀尾狐貍相互纏繞,形成完美的圓環(huán)。那圖案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流轉(zhuǎn),蛇眼與狐眸偶爾閃爍出微弱的光芒。
"這..."涂山璟用指尖輕觸印記,一股奇異的溫暖立刻順著血脈流向全身,同時他清晰地感知到——相柳就在他左前方七步遠(yuǎn)的地方,狀態(tài)平靜中帶著一絲疲憊。
"你也發(fā)現(xiàn)了?"
白萱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涂山璟抬頭,看到母親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面前,而相柳也正朝這邊走來,左手不自然地貼在身側(cè)。
"母親,這個印記是..."
"雙生印。"白萱的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上古時期最為神秘的靈魂契約,只有靈力與靈魂都達到完美契合的兩個存在才能形成。"
相柳走到近前,默默伸出左手腕——同樣的蛇狐印記清晰可見,只是顏色略有不同,以紫色為主調(diào)。
"什么時候..."涂山璟輕聲問。
"極光之下,你們靈力交融的那一刻。"白萱解釋道,"這種印記千年難現(xiàn),上一次記載還是在白芷先祖時代。"
相柳的指尖輕輕擦過自己的印記,涂山璟立刻感到手腕處傳來一陣酥麻,仿佛有人在遙遠(yuǎn)的地方觸碰自己。更奇妙的是,他能模糊地感知到相柳此刻的情緒——驚訝中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柔軟。
"它能讓我們感知對方的狀態(tài)和位置?"涂山璟好奇地問。
白萱點頭:"遠(yuǎn)不止如此。傳說雙生印是通往'雙生鏡'的鑰匙,而那面鏡子能照見持有者所有的前世今生。"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也許能幫助你們更完整地找回星崖與云昭的記憶。"
涂山璟與相柳交換了一個眼神。冰淵幻境中看到的那些片段——星崖與云昭的生死別離——至今仍時常浮現(xiàn)在涂山璟的夢中。若能知道更多...
"雙生鏡在哪里?"相柳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p>
白萱搖頭:"無人知曉具體位置。古籍只記載'當(dāng)雙生印現(xiàn),鏡自會指引'。"她指了指兩人手腕上的印記,"或許答案就在你們自己身上。"
當(dāng)晚,涂山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他站在一片無垠的星空下,腳下是光滑如鏡的水面,倒映著漫天星辰。遠(yuǎn)處有一座白玉亭臺,隱約有人影晃動。他想走近查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移動。就在這時,手腕上的印記突然發(fā)熱,一道銀紫色的光路從印記延伸出去,指向星空中的某處——那里有七顆星辰排列成獨特的狐首圖案。
"涂山璟!醒醒!"
相柳的聲音將他從夢境中拉回。涂山璟睜開眼,發(fā)現(xiàn)相柳正俯身看著自己,紫眸中帶著罕見的焦慮。帳篷外,風(fēng)雪呼嘯的聲音比睡前更加猛烈。
"你做噩夢了?"相柳問,手指輕輕拂過涂山璟汗?jié)竦念~頭。
涂山璟搖頭,將夢境內(nèi)容告訴相柳。令他驚訝的是,相柳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我也做了同樣的夢。"相柳低聲說,"只是我看到的星辰排列不同——是九頭蛇形。"
涂山璟心頭一震:"雙生印的指引?"
"很可能。"相柳望向帳篷外,"問題是,那代表什么地方?"
正當(dāng)兩人沉思時,涂山璟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胸口的銀痕微微發(fā)燙——這是天狐血脈對危險的預(yù)警。幾乎同時,相柳也猛地站起身,九頭蛇感知完全展開。
"有人來了。"相柳的聲音冷如冰霜,"很多,帶著敵意。"
白萱掀開帳門,臉色凝重:"涂山氏的人,還有...其他修士。他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涂山璟迅速穿戴整齊,跟隨相柳走出帳篷。風(fēng)雪中,數(shù)十個黑影正從四面八方逼近,最前方的幾人已經(jīng)進入營地范圍。借著篝火的光芒,涂山璟認(rèn)出了領(lǐng)頭者——他的堂兄涂山瑄。
與記憶中溫文爾雅的堂兄不同,眼前的涂山瑄渾身散發(fā)著陰冷的氣息,雙眼泛著不自然的青光。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靈力波動異常強大,甚至不輸于完全覺醒天狐血脈的涂山璟。
"好久不見,堂弟。"涂山瑄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族長讓我?guī)慊丶摇?
涂山璟上前一步:"伯父派你來的?不可能!他知道我的選擇。"
涂山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族長變了...自從你離開后,他整日神志不清,現(xiàn)在涂山氏由我代為掌管。"他伸出蒼白的手指,"把那個妖物交出來,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相柳冷哼一聲,九頭蛇虛影在身后顯現(xiàn):"就憑你?"
涂山瑄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掌心浮現(xiàn)一個復(fù)雜的青色符文:"就憑這個。"
白萱倒吸一口冷氣:"攝魂印!你怎么會這種禁術(shù)?"
"凈世會賜予的力量。"涂山瑄狂熱地盯著手中的符文,"人族當(dāng)興,妖族當(dāng)滅?;煅?..更不該存在。"
涂山璟心頭一震——凈世會?那是什么組織?但眼下沒時間思考這些。涂山瑄一聲令下,數(shù)十名修士同時出手,各色法術(shù)光芒朝三人襲來!
"退后!"白萱雙手結(jié)印,一道銀色屏障瞬間展開,擋住第一波攻擊。但明顯能看出她有些吃力——這些修士的力量遠(yuǎn)比普通修士強大。
相柳拉著涂山璟迅速后撤:"不對勁,這些人都被控制了!"
涂山璟仔細(xì)觀察,果然發(fā)現(xiàn)每個修士眼中都泛著與涂山瑄相似的青光,動作整齊得可怕,仿佛提線木偶。
"母親能撐多久?"
"不會太久。"相柳快速分析局勢,"涂山瑄手上的攝魂印能操控人心,我們必須先解決他。"
就在這時,涂山瑄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卷軸,猛地展開。卷軸上的符文亮起血紅色的光芒,形成一個巨大的牢籠,將白萱困在其中!
"母親!"涂山璟想沖上去,卻被相柳攔住。
"別沖動!那是噬靈牢,碰到會吸干你的靈力!"相柳緊握他的手,"我們先撤,找到破解之法再回來救她!"
涂山璟痛苦地看著被困的母親,白萱卻對他堅定地?fù)u頭:"走!保護好自己!"
涂山瑄陰森的笑聲在風(fēng)雪中回蕩:"逃吧,看你們能逃多遠(yuǎn)!凈世會的眼線遍布天下!"
相柳不再猶豫,一把攬住涂山璟的腰,化作一道紫光沖向冰淵深處。涂山瑄似乎沒料到他們會往那個方向逃,指揮追兵的動作慢了半拍。
"為什么要往冰淵逃?"涂山璟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問。
"那里有初代留下的傳送陣。"相柳簡短解釋,"能讓我們瞬間遠(yuǎn)離。"
兩人在冰淵底部的一個隱蔽洞穴前落地。相柳快速結(jié)印,洞口的冰晶向兩側(cè)分開,露出里面復(fù)雜的法陣圖案。
"站到中心去。"相柳指示道,同時自己開始激活法陣邊緣的符文。
涂山璟剛踏入法陣,突然聽到洞口傳來涂山瑄的聲音:"找到你們了!"
一道青光如箭射來,直取相柳后心!涂山璟來不及思考,本能地?fù)渖锨巴崎_相柳,自己卻被青光擦過肩膀。劇痛瞬間蔓延,他感到一股陰冷的能量正在侵入血脈。
"涂山璟!"相柳的怒吼在洞中回蕩。
接下來的戰(zhàn)斗短暫而激烈。相柳完全釋放九頭蛇妖真身,九個頭顱同時噴吐紫焰,將涂山瑄逼退。但涂山瑄手中的攝魂印異常詭異,竟能吸收部分妖力反彈回來。最終,相柳以一條蛇頭被斬斷為代價,成功激活了傳送陣。
紫光閃過,涂山璟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再睜眼時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森林中。夜雨滂沱,四周漆黑如墨,只有偶爾的閃電照亮環(huán)境。
"相柳?"涂山璟掙扎著坐起來,肩膀的傷口疼得他倒吸冷氣。
不遠(yuǎn)處,相柳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斷頭的傷口處滴著紫色的血液。看到涂山璟醒來,他踉蹌著走過來:"傷得重嗎?"
涂山璟搖頭,擔(dān)憂地看著相柳的傷口:"你的頭..."
"會再生的,需要時間。"相柳簡短地說,"先找地方避雨,你的傷口需要處理。"
兩人互相攙扶著在雨中前行,幸運地找到一個干燥的山洞。相柳在洞口布下隱蔽結(jié)界后,立刻檢查涂山璟的傷勢。
"是噬靈毒。"相柳皺眉,"幸好只是擦傷,毒素不多。"他撕開涂山璟肩部的衣衫,露出已經(jīng)泛青的傷口,"忍著點。"
相柳俯身,將唇貼在傷口上,開始吸出毒素。涂山璟咬緊牙關(guān),感受著相柳冰冷的唇與溫?zé)岬纳嘣谄つw上劃過的觸感,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每吸出一口毒血,相柳就會轉(zhuǎn)頭吐掉,紫眸因痛苦而微微瞇起——顯然這個過程對他也不輕松。
"夠了..."當(dāng)相柳準(zhǔn)備再次吸吮時,涂山璟輕輕推開他,"剩下的我能用天狐之力凈化。"
相柳沒有堅持,疲憊地靠坐在洞壁上。涂山璟注意到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斷頭處的傷口也愈合得很慢。
"你的力量消耗太大了。"涂山璟心疼地說,手掌泛起銀光,輕輕覆在相柳的傷口上,"讓我?guī)湍恪?
相柳想拒絕,但涂山璟已經(jīng)開始了。天狐之力溫柔地包裹著傷口,促進組織再生。令兩人驚訝的是,當(dāng)他們肌膚相觸時,手腕上的雙生印同時亮了起來,銀紫光芒交織,形成一個美麗的光環(huán)。
"這是..."涂山璟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靈力流動,比平時的共鳴更加深入,仿佛直達靈魂深處。
相柳也明顯感覺到了,紫眸微微睜大:"雙生印的力量..."
在這奇妙的連接中,涂山璟不僅能看到相柳的傷口在加速愈合,更能模糊地感知到相柳的一些記憶片段——孤獨修行的漫長歲月,被族人畏懼疏遠(yuǎn)的痛苦,獨自守護使命的重壓...
最令人心碎的是一個畫面:年幼的相柳蜷縮在洞穴深處,九個小小的蛇頭互相依偎,紫眸中盈滿淚水。
"你看到了?"相柳輕聲問,卻沒有抽回手。
涂山璟點頭,喉頭發(fā)緊:"我從來不知道...你一直這么孤獨。"
相柳垂下眼簾:"九頭蛇妖自古被視為不祥,即使在妖族中也少有親近者。"他頓了頓,"直到遇見你..."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涂山璟心中某個緊鎖的門。他不假思索地傾身向前,吻住了相柳的唇。
這個吻很輕,如蝶翼拂過,卻讓兩人手腕上的雙生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相柳僵了一瞬,隨即回應(yīng)了這個吻,手指穿過涂山璟的發(fā)絲,將他拉近。
當(dāng)兩人終于分開時,洞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透過云隙灑落進來。相柳的紫眸在月光下如同兩塊璀璨的寶石,映出涂山璟的倒影。
"我們接下來怎么辦?"涂山璟輕聲問,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相柳的一縷發(fā)絲。
相柳沉思片刻:"先弄清楚凈世會是什么組織,涂山瑄怎么會和他們扯上關(guān)系。然后..."他看向手腕上仍在微微發(fā)光的印記,"找到雙生鏡。"
涂山璟想起那個奇特的夢:"七顆星排列成狐首...你覺得那會是某個地方的天象嗎?"
"更可能是星圖。"相柳說,"我記得妖族古籍中提到過'天狐七星',指向極南之地的一座古城廢墟。"
"那我們往南走?"
相柳點頭:"不過要先甩掉追兵。涂山瑄的攝魂印能追蹤靈力波動,我們需要掩蓋氣息。"
涂山璟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兩界花不僅中和了我的血脈反噬,還給了我一種能力——靈力偽裝。"他集中精神,周身銀光流轉(zhuǎn),很快變成了普通的青色靈力,"看,現(xiàn)在我的靈力看起來和普通修士沒什么區(qū)別。"
相柳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能力很有用。不過..."他也調(diào)動妖力,將自己的氣息偽裝成普通蛇妖,"我也會一些偽裝技巧。"
涂山璟微笑:"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fā)?"
"嗯。"相柳輕輕將涂山璟拉入懷中,"現(xiàn)在,休息吧。"
靠在相柳胸前,聽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涂山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盡管前路危機四伏,盡管母親仍被困,涂山瑄和凈世會的威脅仍未解除,但此刻,在這個簡陋的山洞里,他找到了歸屬。
就在他即將入睡時,手腕上的印記突然輕微震動。涂山璟抬起手,看到印記上的小蛇與狐貍正在緩緩移動,最終狐貍停在了指向南方的位置,眼睛閃爍著銀光。
相柳的印記也同樣發(fā)生了變化,只是蛇頭指向了相同的方向。
"看來雙生鏡確實在南方。"相柳低聲說。
涂山璟點點頭,握住相柳的手,十指相扣。無論南方有什么在等待他們,至少他們不再孤軍奮戰(zhàn)。
月光下,兩個印記交相輝映,如同一個無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