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活大會。第二天錄制并沒有打比賽,而是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破冰活動,讓彼此更加熟悉起來。李樂意為了那點戰(zhàn)力值,自告奮勇做了主持人,搭檔的是時團的賀峻霖,一個生得極清秀的男孩子。
活動倒也簡單,各隊出些節(jié)目,眾人投票,前三名有分可加。消息傳來時,梁晚慈剛吃完晚飯,踱回訓(xùn)練室門口,便聽見柯潔的聲音從里頭飄出來:
柯潔“那還不簡單?叫柯宇和阿蒲唱兩首,分就到手了?!?/p>
蒲熠星“都說是整活了?!?/p>
顧名思義,該是要滑稽些的。王瑞欣聽了便笑:
王瑞欣“那不如叫周柯宇再跳一次‘晚安大小姐’?!?/p>
眾人哄笑。周柯宇正坐在沙發(fā)里啃炸雞腿,聞言慌忙擺手:
周柯宇“求你們了,饒了我吧?!?/p>
他們正說著,蒲熠星一轉(zhuǎn)頭,瞧見梁晚慈回來了,便同她說了這事,想聽聽她的意思。她手里捏著一瓶水,徑直走到沙發(fā)邊坐下,先問:
梁晚慈“你們呢?誰去?”
蒲熠星“還沒定呢?!?/p>
可那五百戰(zhàn)力值實在誘人。梁晚慈掃了一眼眾人殷切的目光,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她略一沉吟,點頭道:
梁晚慈“那我……耍個劍舞?”
“好啊!”
蒲熠星和柯潔率先歡呼起來。休息室里霎時熱鬧非凡,梁晚慈卻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唇角掛著淺淺的笑。一轉(zhuǎn)頭,卻對上周柯宇略帶憂色的眼神。她曉得他的意思——別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可她偏又沖他一笑。
這世上誰能勉強她?她不過是想,或許該試著往前邁一步,跨出自己畫的那個圈。誰知道呢,說不定外頭正晴著,不再陰雨綿綿。
《霸王別姬》。很經(jīng)典的曲目。
眾目睽睽之下,她接過節(jié)目組備好的雙木劍,在手里掂了掂,隨即翻腕挽了幾個劍花,動作輕巧得像拈起一片羽毛。音樂起,她的眼神倏然變了,溫和褪盡,只剩鋒利堅韌,如蒲葦迎風,柔韌卻不折。
起落之間,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直至最后“自刎”那一瞬,裙擺旋開,如曇花一現(xiàn)。
眾人看得癡了,周柯宇亦不例外。他坐在最角落,長腿屈起,雙手松松地環(huán)抱著膝蓋,目光卻極專注。樂聲里,他的思緒飄得極遠——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銀幕上。
那時他剛升初中,因貪玩成績一落千丈,被家里訓(xùn)斥后賭氣跑進電影院,不愿回家。影院門口的海報花花綠綠,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目光卻驀地定在正中央——黃昏閣樓,少女翩然起舞,美得像八音盒里的瓷娃娃。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電影參賽回來,刪減了許多,可仍留了些曖昧鏡頭。散場時,幾個男生擠眉弄眼地議論著,他卻只是托著腮,癡癡地想,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美好的人。再后來,少年長成男人的那一夜,夢里竟也是她。
醒來時,她早已銷聲匿跡。
他是后來才到崇江的。這座她生長的城。因著她,他對這城市憑空添了層濾鏡,可真正踏足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與想象中相去甚遠。
梁小姐。你是不是早看透了這城市的勢利與虛偽、貪婪與涼薄,所以才一聲不響地逃走?
逃走后,過得好嗎?
滿座掌聲如潮,唯他靜默地望著她。
——她過得不好。
過得好的人不會把自己縮在殼里。她本是一只自由的蝶,可那些謾罵化作粘稠的樹脂,將她生生凝成了琥珀,美麗,卻沒有生氣。
梁晚慈“不好嗎?”
梁晚慈已經(jīng)走了回來,自然而然坐到他旁邊的空位。
周柯宇看著她,溫和一笑,搖了搖頭:
周柯宇“是太好了?!?/p>
周柯宇“可你總藏著掖著,不夠義氣?!?/p>
梁晚慈學(xué)他的樣子屈起膝,雙臂環(huán)抱,唇邊浮起一絲笑:
梁晚慈“還不夠講義氣么?”
梁晚慈“我要不去,就該你上去跳了?!?/p>
周柯宇“所以……是為我?”
他目光灼灼,像抓住一點光就不肯放。
梁晚慈卻別過臉望向舞臺,翟瀟聞?wù)焕顦芬庥蝉呱先?,狼狽又滑稽。她噗嗤一笑,真心實意地。靜了片刻,才輕聲道:
梁晚慈“因為你,讓我知道,犯一點兒錯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他琴彈得生澀,可照樣敢彈,旁人聽了也不過一笑置之。同理,她方才若跳錯一拍,頂多博人一笑,說不定還被當成整活。
她把自己繃得太緊,生怕再錯一步,索性藏起所有鋒芒??涩F(xiàn)在——
她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少年,眉眼溫柔而鄭重:
梁晚慈“謝謝?!?/p>
周柯宇也笑了。
此時臺上傳來歌聲,是臨時頂替的翟瀟聞在唱《情深深雨濛濛》,算是他的出圈曲。溫柔繾綣的調(diào)子淌下來,場子漸漸靜了。
/情深深雨濛濛,多少樓臺煙雨中;記得當初你儂我儂,車如流水馬如龍。
/情深深雨濛濛,世界只在你眼中;相逢不晚為何匆匆,山山水水幾萬重。
……
李樂意手里攥著主持詞卡,卻覺得自己的心被揉皺了。這首歌她不是第一次聽他唱,卻是第一次坐在他面前,看著他唱?;秀遍g,當年那場雨又兜頭澆下,她眼底泛起潮意。
/情深深雨濛濛,天也無盡地無窮;高樓望斷,情有獨鐘。
/盼過春夏和秋冬,盼來盼去盼不盡,天涯何處是歸鴻?
所以呢?
他們目光無意相撞。
所以,你當初為什么要一聲不響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