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的冬雨像淬了毒的銀針，細密地扎在青石板路上。林清綰將藍忘機裹在狐裘里，指尖撫過酒旗上凝結(jié)的冰凌。

“阿娘，西市第三巷?！彼{忘機突然抓緊母親衣袖。他稚嫩的童音裹著沙啞，琉璃眸中映出前世血色的記憶——那條暗巷盡頭，曾有野狗撕咬過魏嬰的左腿。

青蘅君默然捏訣，掌心靈力凝成引路燈。暖黃光暈掃過墻根凍僵的鼠尸時，他突然僵住腳步。三十步外的餿水桶后，半塊霉餅正卡在裂縫里，邊緣殘留著細小的齒痕。

四歲的魏嬰蜷縮在墻角發(fā)抖嗚咽。他右耳垂結(jié)著血痂，十指凍瘡潰爛見骨，卻死死抱著個空酒壇——那是昨夜從酒樓后巷偷來暖身的，此刻成了抵御野狗的最后武器。

三只瘸腿野狗正呲著黃牙逼近，涎水混著雪水在青磚上拖出粘痕。

藍忘機瞳孔驟縮 ，那是他的魏嬰?！澳赣H…”

“湛兒，莫慌?！绷智寰U冷笑甩袖，發(fā)間芍藥簪化作流光。三枚金針精準刺入野狗眉心，畜生眼珠瞬間爆裂。

林清綰解下斗篷的手在抖。她認出孩童頸間半枚銀鎖，那是藏色散人當年在云夢詩會贏的彩頭。鎖上“嬰”字被血污浸透，邊緣還留著犬齒咬痕。

申時的暴雨沖垮了山道。林清綰抱著熟睡的魏嬰疾馳，忽覺懷中孩童渾身滾燙。四歲小兒無意識呢喃著“阿娘”。 周身竟泛起詭異黑霧。

青蘅君低頭看去，四歲孩童正死死咬住林清綰衣帶，發(fā)出小獸般的嗚咽。：“這孩子天生招陰體質(zhì)，難怪前世能駕馭怨氣！”

亥時的星子墜在魏嬰睫毛上。林清綰哼著安魂曲輕拍他后背，孩童迷迷糊糊蹭著溫暖源頭：“阿娘.…”

“藍啟明?！绷智寰U的聲音浸著千年寒冰，“傳訊給藍啟仁，讓他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抄三千遍。”她指尖凝出冰刃在地面刻字。

——

卯時的晨鐘裹著藍氏宗主詔令響徹仙門。青蘅君手書燙金卷軸懸于山門，三千只靈蝶銜著請柬飛向百家——藍氏家主宣告藏色散人遺孤魏嬰入姑蘇藍氏拜主母林清綰為師尊。以嫡系公子待之。

江楓眠的紫衣掠過三千級青階，腰間綴著的蓮花銀鈴叮當作響。他身后三十箱“薄禮”壓碎了云深不知處的蘭草。

“江某與長澤兄八拜之交，魏嬰理當由江家撫養(yǎng)。藍夫人強留故人之子，怕是不合禮數(shù)?！?

“好個八拜之交！藏色尸骨未寒，云夢便傳她‘勾引江氏家主’的艷聞——”

藍忘機捂住魏嬰耳朵的手微微發(fā)顫。四歲孩童正趴在他肩頭酣睡。

“江宗主這‘禮數(shù)’倒是別致?！绷智寰U劍尖挑起那柄據(jù)說是魏長澤曾在江家用過的舊劍，劍氣震碎劍柄鑲嵌的留影珠——珠內(nèi)竟是虞紫鳶鞭打說書人的畫面，只因那人唱了段《藏色除祟錄》。

江楓眠額角滲出冷汗：“此乃家仆私行......”

“好個私行！”林清綰突然將劍身插入地面，——你們江家，早在江遲之后再無游俠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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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天縱奇才？”林清綰的劍氣劈碎山門的訓誡石，“就憑紫蜘蛛那毒婦養(yǎng)出的蠢材，也配肖想我徒兒半分靈根？”

她突然閃現(xiàn)在江楓眠身后，避塵劍冰涼的刃口貼著他咽喉：“不妨告訴你——昨夜魏嬰已對著藍氏宗祠行過拜師禮。他喚我一聲‘阿娘’，我便敢為他屠盡仙門百家，江宗主要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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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氏的晨鐘恰在此時撞響。聲波震碎三十箱“薄禮”，林清綰嗤笑著將禮單擲在江楓眠臉上。

“滾回你的蓮花塢?！彼龔椫搁g山門結(jié)界重鑄，三千級石階生出帶刺芍藥，“告訴虞紫鳶，再敢伸手——”

最后半句化作劍鳴…

魏嬰在這時醒來，小手攥住藍忘機抹額奶聲問道：“二哥哥，壞人被打跑了嗎？”

林清綰轉(zhuǎn)身瞬間冰雪消融。她將兩個孩子攏在芍藥披風里，背后未散的劍氣凝成通天徹地的八個血字：

“欺吾徒者，天誅地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