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的掌心貼著六耳獼猴的后頸，指尖傳來他因緊繃而凸起的脊骨。雨還在防護罩外淅淅瀝瀝，他卻覺得懷里這只猴子比金箍棒還沉——沉得像當年壓在五行山下的自己，沉得像被如來掌風碾碎的、那個倔強的“二心”。

“鴻鈞那老東西連自己的道都沒參透。”孫悟空的尾巴卷住六耳顫抖的指尖，火眼金睛映著對方眼底的裂痕，“如來？他壓了俺五百年，也沒算出俺會在取完經(jīng)后把佛前蓮花全換成桃樹?！彼蝗挥媒鸸堪羟昧饲脺厝剡叺氖?，震落幾瓣被雨打濕的桃花，“你是石頭里蹦的，俺也是——這天地生咱時，可沒刻‘正品’‘殘次品’的戳兒?！?/p>

六耳的耳尖蹭過孫悟空手腕的猴毛，那里有道淡淡的疤，是當年他變作孫悟空模樣時，為救孩童被刀刃劃的?！翱晌覔屵^你的金箍棒，偷過你的花果山...”話音未落，就被孫悟空捏住臉往水里按，濺起的水花混著溫泉霧氣，模糊了他泛紅的眼角。

“那又咋？”孫悟空甩著濕漉漉的手，從褲兜掏出顆花生塞進六耳嘴里，“你變俺的樣子時，給花果山的老猴們治過傷，給小崽子們摘過仙桃，還把天蓬的釘耙藏進了銀河裂縫——”他突然咧嘴笑，露出缺了顆牙的犬齒，“連唐玄都夸你‘搗亂都透著靈性’，更別提...你替俺擋過那道本該劈碎俺靈核的雷劫。”

六耳猛地抬頭，卻對上孫悟空灼灼的目光。后者指尖拂過他耳尖的白毛，那里還留著雷劫灼過的焦痕：“知道俺為啥總把‘齊天大圣’的旗子分你半面嗎？”金箍棒在掌心轉(zhuǎn)出殘影，卻輕輕落在六耳肩頭，“因為這世上只有你，能接住俺揮棒時帶起的風，能看懂俺火眼金睛里的...孤單?！?/p>

溫泉水突然泛起金光，唐玄不知何時站在池邊，靈蟲們正用金粉給六耳修補破碎的靈脈?！傍欌x和如來？”他甩了甩翅膀上的雨珠，金袍下擺沾著半塊沒吃完的蜂蜜糕，“他們的天道賬本上，可沒算到有朝一日，兩只靈猴會在水簾洞的溫泉里，把‘二心’泡成了‘同心’。”

六耳望著孫悟空掌心跳動的金芒，那是唐玄用靈蟲之力渡給他的修復(fù)能量。遠處傳來機械小猴的喧鬧聲，某個小崽子正舉著兩頂緊箍咒模型——一頂刻著“齊天大圣”，一頂歪歪扭扭寫著“通天大圣”。他忽然笑了，尾巴慢慢纏住孫悟空的，像兩片終于找到位置的拼圖。

“下次再敢說自己是殘次品，”孫悟空咬碎花生殼，把果仁塞進六耳嘴里，“俺就把你綁到女媧宮的補天石上，讓全三界聽聽你敲混鐵棍時比俺還響的威風！”唐玄翻著白眼往池子里撒靈能花瓣，卻在看到六耳唇角揚起的弧度時，悄悄讓靈蟲們多織了條“齊天通天大圣同款”的毛毯。

雨停了，陽光穿過水簾洞的縫隙，在兩只猴子交疊的影子上織出金線。六耳終于明白，這天地間最鋒利的從來不是金箍棒，而是有人愿意用傷痕累累的掌心，接住你所有的不甘與孤獨——就像此刻，孫悟空正用尾巴給他編的花環(huán)，比任何佛光照耀都更溫暖，更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