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方形孔洞,在森森白骨上切割出銳利的幾何光影。沈知意跪在骸骨堆里,指尖剛觸到那具編號"貳拾柒"的骷髏,腕間血紋突然像燒紅的鐵絲般收緊。
"??!"她猛地蜷縮身體,左手死死掐住右腕。暗紅紋路在皮下瘋狂扭動,與三丈外蕭景珩心口蔓延的脈絡(luò)同步抽搐。他仰躺在血泊,七竅滲出的珠在半空凝結(jié)成冰晶。
柳如煙綾"唰"地纏住沈知意手腕,"別對抗血紋!"她衣領(lǐng)大開,鎖骨下焦黑的烙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kuò)散,"骨牙齒有毒,用這個——"發(fā)簪劃破她自己掌心,血滴在簪尖凝成一顆渾圓的紅珠。
頭頂碎石滾落的聲響。那雙垂在孔洞邊緣的繡鞋晃了晃,鞋尖金線繡著的符咒亮起幽光。
"快!"柳煙將發(fā)簪塞進(jìn)沈知意手里,"碧血晶會觸發(fā)記憶回溯,別沉溺其中!"她的聲音被突然炸裂的磚石聲吞沒??锥瓷戏襟湎赂嗨楣?,有具骷髏頭骨正巧砸編號"貳拾柒"的骸骨上,下頜"咔"地合攏。
沈知意撲過去時已經(jīng)晚了。骸骨森白的牙齒咬穿她虎,碧晶石沾著血滑入喉骨深處。劇痛中眼前炸開刺目的白光,鼻腔突然涌進(jìn)濃重的藥香——
永昌十六年冬至的暖閣,十二歲的蕭景珩將一碗湯藥倒入袖中暗囊。鎏金香爐在他腳邊吐出裊裊青煙,遮住了窗外太廟方向傳來的誦經(jīng)聲。年幼的沈知被捆在雕花榻上,腕間銀針連著導(dǎo)管,殷紅的血正源源不斷流入玉盞。
"殿下!"年長的宮女按住蕭景珩的手,"家姑娘的血是藥引,若用您的血替代......"
"閉嘴。"小少年聲音比檐下冰棱還冷。他解開腰間玉佩擲向香爐,"砰"的一聲響后,宮女眼神突然渙散。當(dāng)那截蒼白的手腕沈知意接上銀針時,導(dǎo)管里流動的液體漸漸變成詭異的碧色。
幻象突然。成年蕭景珩的咳嗽聲穿透記憶層疊而來,沈知意驚覺自己正跪在藥人冢里,右手還插在骸骨口中。碧血晶卡在指縫間發(fā)燙,表面浮現(xiàn)出與青銅匣內(nèi)相同的胎兒輪廓。
"共生契約在加速烙印侵蝕!"柳如煙的紅綾絞住頭頂突然墜落的繡鞋。鞋面裂開的瞬間,一張黃符飄落,用血畫著與蕭景珩心口血紋一模一樣的圖案。
沈知意拔出鮮血淋漓的手,石接觸傷口的,更多記憶碎片噴涌而出——先帝寢宮里燃燒冊、柳如煙在冷宮墻角刻下的逆轉(zhuǎn)咒文、徐嬤嬤往茶湯里滴入的碧露......最后在蕭景珩二十歲生辰那夜,他站在東宮書房,將廢后詔書一寸寸撕碎吞入腹中"上面有二十六道控制符!"柳如煙拽開蕭景珩的衣襟。他心口皮膚下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金色咒文,正與飄落的黃符產(chǎn)生共鳴。"追兵都是被操控的藥,我們得......"
骸骨堆突然塌陷。編號"貳拾柒"的骷髏直立起來,指骨抓住柳煙腳踝。她鎖骨下的烙印已經(jīng)到頸動脈,發(fā)黑的皮膚下透出與碧血晶相同的光暈。
沈知意握緊晶石沖向蕭景珩。紋在他們織成網(wǎng),每靠近一步,晶石里的胎兒輪廓就清晰一分。當(dāng)她把晶石按在他心口時,兩人皮膚下的紋路突然同時亮起——
藥人四壁的青銅藥爐齊齊爆裂碎銅片中飛出二十六道金光,在空中組成與黃符相同的咒輪。柳如煙綾寸寸斷裂,她咳著血撲到沈知意背上,"晶石能逆轉(zhuǎn)契約!把你們的血......"
孔洞上方突然垂下數(shù)十麻繩。每根繩端都系著雙色繡,鞋面上線繡的符咒連一片刺目的光網(wǎng)最近的那只鞋底沾著新鮮的血跡,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與沈知意幼時中衣相同的淺青色。
蕭景珩的手指扣住沈知意手腕。他瞳孔已經(jīng)碧血晶相同的顏色,喉結(jié)滾動著擠出氣音:"......冬至......祭品......"鮮血從他縫里滲出,在沈知意皮膚上畫出一道歪斜的符咒。
如煙突然撕開右臂衣袖。本該是血肉的地方布滿碧色晶體,像冰層下封凍河流。"走!"她將整條手臂按在咒輪中心,晶體炸裂的瞬間,藥人冢側(cè)墻壁轟然洞開。
沈知意拖著蕭景珩沖進(jìn)暗道時,最后看見柳如煙被二十六道金光貫穿身體。她的紅綾碎片在空中燃燒,像極了永昌十六年冬至夜,太廟上**然綻放的煙火。
暗黑暗吞沒了三人碧血晶在沈知意掌心跳動,晶胎兒輪廓的胸口處,漸漸浮現(xiàn)出與景珩心口一模一樣的金色咒文。遠(yuǎn)處傳來流水聲,水面漂浮著與柳如煙臂膀相同的碧色晶體。
[未完待續(xù)]暗河的水流聲在狹窄的通道里形成詭異的回聲,沈知意拖著蕭景珩的手腕在濕滑的巖壁上擦出血痕。血晶在她掌心突跳動,像顆活物心臟。
"再堅(jiān)持半刻鐘。"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血腥味混著蕭景珩衣襟上的冰碴氣息,"前面有——"
石壁突然滲出碧色黏液。蕭景珩毫無預(yù)兆地翻身將她壓在地上,三支淬毒的銀簪擦著他后頸釘入巖縫。黑暗中響起細(xì)密的"咔咔"聲,二十六個青銅小人從洞頂裂縫爬出,每個眉心都著與繡鞋符相同的金片。
沈知摸到景珩后背黏膩的冷汗。他瞳孔里的碧色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血絲織網(wǎng),"柳煙的紅綾......"嘶啞的氣音噴在她耳畔,"燒掉那些東西......"
碧血晶突然得握不住。碎片再次翻涌——十二歲的蕭景珩跪在太醫(yī)院庫房,將紅綾浸入盛滿碧露的藥甕。現(xiàn)實(shí)與幻境重疊的剎那,沈知意扯下發(fā)住晶石,沾血的絲帛遇火即燃。
青銅小人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最前面那個突然炸,飛濺的銅片蕭景珩臉頰劃出傷口時沈知意看清他皮膚下流動的金色咒文與銅人如出一轍。
"別看。"蕭景珩的手掌覆她眼睛,掌心紋路與碧血晶里的胎兒輪廓完美重合。更多銅人爆裂的間隙遠(yuǎn)處傳來重物落水聲,漂浮的碧色晶體突然全部轉(zhuǎn)向同一個方向。
知意掰開他手指的瞬間,暗河轉(zhuǎn)彎處亮二十六盞青燈。每盞燈芯都立著個巴掌大的紙人,紙裙擺上用血寫著"祭"字。燈光照出河底堆積的骸,所有頭蓋骨都被鑿出相同的方形孔洞。
蕭景珩的膝蓋重重砸在淺灘碎石上。他扯開衣領(lǐng)露出心口,那里浮現(xiàn)出與青燈排列完全圖案,"冬至子時......"咳出的血沫里混著冰晶,"他們要用碧血晶完成最后的......"
紙人突然同時抬頭。沈知意撲過去時,最近那盞燈爆出刺目白光。碧血晶自動浮到半空,晶體內(nèi)胎兒輪廓的胸口處,金色咒文正瘋狂復(fù)制。
暗河盡頭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二十六盞青燈組成的圖案中央,緩緩升起一具青銅棺槨。棺蓋縫隙里滲出的碧色液體,與當(dāng)年蕭景珩倒在藥甕里的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