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 蓮花塢
為了“江厭離該不該和金孔雀接觸”這事兒和江澄大吵了八百回合魏無羨終于摔門而去:“反正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同意的?!?/p>
“江澄我告訴你,你再逼我同意,我就離家出走,我再也不回來了。除非你答應別讓師姐和金孔雀再見面,我要是低頭的話我就跟你姓?!?/p>
七竅生煙的魏無羨雄赳赳氣昂昂的出門,立下誓要看江澄后悔求他回家,接著包了云夢最大的酒樓,又召出來幾條艷詭倒酒的倒酒,擺花的擺花。
魏無羨灌了兩壺冷酒,一低頭瞥見長街上披麻戴孝的某個人。
百鳳山后他好似安了藍家人的自動感應雷達,感應到藍家人立刻進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剛才還倒酒揪花的侍女立刻呲牙咧嘴恢復妖鬼本性。
“藍二!你還敢來云夢?!备邩侵蟼鱽硪坏狸帎艕诺穆曇?。
藍忘機抬頭望去,只見亭臺樓閣紗幔飄飄。一個身形纖長的黑衣人倚在朱漆美人靠上,垂下一只手,手里還提著一只精致的黑陶酒壺,酒壺鮮紅的穗子一半挽在他臂上,一半正在半空悠悠的晃蕩。
藍二并未如魏無羨想要的那樣夾著尾巴桃之夭夭,而是收斂精神進了酒樓又上了樓梯,不急不緩的站在魏無羨面前:“我來解釋?!?/p>
“又什么好解釋的?!蔽簾o羨冷笑著把酒壺砸到面前的小案,覺得方才清朗的心情因為某人的出現(xiàn)又陰霾了起來。
“我沒想強吻江澄?!?/p>
“哈!”魏無羨給氣笑了:“看來我說的那些話你是一句也沒放在心上啊,你錯的不只是想親江澄嘛?你錯的是不該強吻!”
藍忘機淺色的眸子凝在魏無羨腰間的陳情上,似乎在低頭沉思,考慮措辭,對接下來的話頗感難堪且很難開口。
“是,那天我錯了,我不該一時沖動,但我一定要說清楚我心悅之人不是江澄,是……”
魏無羨一掌拍碎了桌案,暗罵某人有眼無珠,罵完又有些慶幸。
他眼底紅光洶涌,手下的兇尸立刻原形畢露伸著長長的指甲和獠牙一擁而上。
轟隆---
不知精美的雅間轉(zhuǎn)瞬成為破爛房,魏無羨壓抑著內(nèi)心深處嗜血的沖動:“藍忘機!我上次就警告過你離我們云夢江氏所有人都遠一些,要是你再敢出現(xiàn)在江澄身邊,我絕不客氣!你把這些話都當耳旁風了嗎?”
“我不管你喜歡的是誰,也沒興趣知道。現(xiàn)在下樓把打爛的東西賠了,立刻給我滾出云夢,以后夜獵也好清談會也罷,你藍湛的腳永遠不要踏進我們云夢。”
“現(xiàn)在!給我滾!”
藍二花了兩個月鼓足勇氣,還是沒能讓想被聽到的人聽到他想說的話。
魏無羨沒功夫理會他那九曲十八彎的少男心,他腳下生風的回到了蓮花塢,風風火火的闖進江澄的臥房:“藍二那小子忽然還敢來云夢街頭亂晃,江澄家里不是新招挺多弟子嘛,你現(xiàn)在就編個巡街隊,每天上街巡查看見藍家人都給丟出去?!?/p>
忙著擦劍的江澄抬了一下眼:“你誰啊,憑什么讓我聽你命令?”
“江無羨!”
魏無羨直接滑跪:“我跟你姓還不行嗎?江澄我求你了快派人巡街吧,我一想到有藍家人在云夢我晚上睡你身上也覺得不安心?!?/p>
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可憐經(jīng)過一劫草木皆兵的魏無羨,是既怕賊偷又怕賊惦記。
鑒于有藍氏惡徒現(xiàn)身云夢街頭。
責任心爆棚的魏副宗主難得靠譜幾天,主動攬下保護江澄的任務,江澄談生意他跟著,江澄清談會他跟著,就連江澄上廁所---
哦,江澄上廁所是不許他跟的,他只能蹲在茅廁旁邊無聊的揪草,半盞茶喊了兩百遍“江澄”
厭煩頭頂?shù)慕纬鰜砗笞е腿ゴa頭買炸食,只想用吃的把他嘴堵上。
魏無羨碰著剛出鍋的蓮藕餅喜笑顏開,掐著嗓子故作嬌羞的表示:“江宗主如此貼心奴家無以為報,情愿以身相許呢。”
油鍋攤子旁邊蹲著一個渾身臟兮兮的人,他們走近之前正抱著膝蓋哆嗦,似乎又冷又疲憊,聽到魏無羨的聲音這人才猛的抬頭。
這下連江澄也笑不出來了:“溫情?”
世間事大多逃不過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年前傲慢的溫家寮主和逃亡的少年。如今身份倒換,成了玄門世家和逃亡溫狗的對歭。
江澄的臉色說不上好,端著茶盞的手用力的指節(jié)發(fā)白,卻還是強奈著性子聽溫情倉皇又無可奈何的求救。
“我實在是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了,除了找你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p>
江澄吩咐門生安排了間客房給她休息,揪著魏無羨的耳朵拉到祠堂,魏無羨一路都在哎呦哎呦的喊疼,進了祠堂也不敢喊了,小心翼翼的觀察江澄的臉色:“你怎么想的?”
“甘泉一帶,現(xiàn)在是金家的地盤。”
這事兒魏無羨也知道,可是……
“那時候我從溫狗手里把你救出來,溫寧確實幫了我不少,不然恐怕我也是有去無回,后來你重傷昏迷只能在床上安養(yǎng),也是溫情帶我們?nèi)チ艘牧晁玫乇P養(yǎng)傷,我們總不好……”
“那我被抓,我重傷,這些都是誰造成的。”江澄壓低聲音質(zhì)問道。
魏無羨無言以對。
江澄費力的抹了把臉,你自己冷靜下來:“我也不是說不救,就是這件事得仔細籌劃,你等我琢磨……”
“交給我解決吧!”
門外傳來熟悉又溫柔的女聲,江厭離提著裙擺邁過祠堂高高的門檻:“阿澄,阿羨,你們是不是忘了家里還有我呀?”
“我聽門生說家里來了客人是位姑娘,忍不住去見了見,沒想到她和我們還有這種淵源,當時她能在危難之時救助過你們,如今她深陷危難,我們也應該為她伸出援手。”
江澄笑了一下:“阿姐,我沒說不救,我正在和魏無羨商量好怎么出手?!?/p>
江厭離點頭,捉著兩位弟弟的手一塊包在自己手中:“我相信你們會救,可我也知道現(xiàn)在家里不比以前了,阿澄讓你焦頭爛額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了,遇到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我也想力所能及的為你分憂?!?/p>
魏無羨眼前一亮:“師姐,你是想到什么好辦法了嗎?”
江厭離臉頰微紅:“我聽你們說甘泉如今是金家的地盤,我想阿軒是金氏少主想要釋放幾個罪奴應該不難,我可以寫信問問他?!?/p>
魏無羨當場臉色黑如鍋底,剛想說金孔雀會幫忙才怪呢,江厭離又低頭補充道:“只要他能做到,他會幫我的?!?/p>
等江厭離去給金子軒寫信,魏無羨還在質(zhì)疑:“你說金子軒那小子真會幫忙?我怎么覺得不靠譜呢?!?/p>
江澄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向你啊?!?/p>
“嘿,我怎么啦!”魏無羨不滿道。
“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的。至少不要太喜歡一個人,這不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犁拴韁嗎?。俊?/p>
江澄冷著臉面無表情地復述一遍:“不像有的人喜歡一個人會默默無聞的為他付出,哪怕對方根本不知道,還是一根筋的盼著人家好?!?/p>
啊啊啊,魏無羨像個被撬開殼的蚌肉:“這不是我好久之前跟師姐說的話嘛,江澄你不會偷聽我們講話吧?!”
“我沒你這么無聊?!苯为q豫了一下,沒說這是江厭離特意拿出來提醒他的話。
“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如何?”
“什么賭?”
“你覺得金子軒不會因為阿姐的請求幫忙,我覺得他會。如果你輸了,你就別在干涉阿姐和金子軒的正常交往了,如果我輸了我去勸阿姐慎重考慮和金子軒的關系,最好另擇良人?!?/p>
魏無羨認真思考了一下:“好!”
那廂金子軒果然也沒讓江厭離和江澄失望,收到心上人的來信第二天就親赴天水郡,提出來包括溫情一脈在內(nèi)的所有溫家余孽,打著“給心上人刻一石窟雕像”的名頭,把人送去云夢西南的九巍山。
事成之后還不忘進蓮花塢討賞。
魏無羨看著開屏求夸夸的金孔雀就覺得辣眼睛,就算賭輸了被迫同意還要孜孜不倦的詆毀某人:“江澄你看他!他蹬鼻子上臉,他現(xiàn)在居然都敢給師姐求婚,世上那有這么容易的事,江澄你絕對不能答應!”
“江澄你說句話啊,江澄!”
江澄頭頂三條黑線,拽著人離開:“他說的是石窟落成后希望阿姐嫁給他,那么一座山怎么不得雕個三五年的。”
“怎么可能三五年!師姐肯定不忍心讓他等上三五年,說不定看他等個三五個月就要心軟了,江澄你可千萬不能心軟?!?/p>
兩人一路吵吵嚷嚷的行至溫情院前,備好行李送溫情去九巍山和族人團聚。
溫情臨行前猶豫片刻,還是張口請了魏無羨到一邊:“魏公子,你可有感覺到過身體方面的不適?”
魏無羨笑臉一僵,下意識去看遠處背對他們的江澄,召來小鬼守護,方才冷著臉開口:“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便說過,沒了金丹身體就不會有尋常人康健,可你沒聽。后來又修了鬼道終日和非人之物為伍,三年來定然受其侵染,身體、心性都會被干擾,我在蓮花塢這幾日看過兩次你和鬼物在一起的狀態(tài),似有鬼氣侵入腠理之兆?!?/p>
“此刻開始收手,修身養(yǎng)性不碰此道還算為時不晚,若是繼續(xù)下去,恐怕日后追悔莫及?!?/p>
“謝謝提醒。”
“如今射日之爭結束,日后若非必要我絕不輕易動用此道?!?/p>
盡管早在決定刨丹前就安慰自己當個米蟲也挺好,可現(xiàn)在堪稱捷徑的邪道也不能再用,還是讓魏無羨生出幾分再次成為普通人的失落。
他失魂落魄了一整天,終于在晚飯后進了祠堂,想尋個安靜地方冷靜下來想一想。
沒想到江厭離也在祠堂,一邊擦拭父親母親的排位,一邊小聲說話,看魏無羨探進一個頭又幾塊地縮回去,笑著喊他進來。
江厭離看他垂著眉眼,似是心事重重不像平日活潑耍寶:“阿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里話想和我說?”
魏無羨強撐著笑臉否認:“我就是路過祠堂看到師姐在,想進來打個滾?!?/p>
說著當真打了個滾,江厭離卻沒有笑,而是撫平他毛燥的頭發(fā):“那是和阿澄吵架了嗎?”
“沒有?!蔽簾o羨果斷否認,又抱怨了幾句現(xiàn)在江宗主天天忙的腳打后腦勺,哪里有時間顧得上跟我吵架。
江厭離耐心地聽完他抱怨:“那我能問問阿羨一句心里話嗎?”
“師姐你說嘛。”
“你之前和我說至少不要太喜歡一個人,現(xiàn)在還是這樣想嗎?”
魏無羨不太明白怎么話題忽然轉(zhuǎn)到這里,他撓了撓頭發(fā),分明沒做什么卻覺得心虛:“啊,是的吧。為什么要太喜歡一個人呢,一個人自由的不好嗎?我……”
江厭離驀然紅了眼眶:“就算你和阿澄在一起了,你還是這樣想的嗎?那你為什么還要和阿澄在一起呢,只是和之前逗弄街上的姑娘一樣,隨便玩玩兒嗎?”
魏無羨被江厭離的眼淚和信息量過大的問題弄亂了手腳,一時間不知道該先給師姐擦淚還是先問什么叫他和江澄在一起了。
他被幾個問題砸的暈乎乎的,回答顛三倒四:“師姐,我、不是,江澄他我們……”
江厭離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他抓住魏無羨的手:“阿羨,阿澄你們都是我的弟弟,是我看著長大的?!?/p>
“阿澄是嘴上不饒人,可他的好你也是知道的。他對你那么好,甚至還為你……現(xiàn)在你們都在一起,難道你還守著你的信條,不肯多喜歡他一點嗎?”
魏無羨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師姐,江澄和你說我們在一起了嗎?”
江厭離拿衣袖抹干眼淚:“百鳳山圍獵那日,你們都那樣肌膚接觸,難道在你心里你們還不算在一起了嗎?”
“…………”
魏無羨無可辯駁,恨不能回去兩個月前收回那句令人遐想無限的話。
他想起江厭離的剛說過的話:“世界你剛才說,江澄為我做了什么?”
江厭離沒有明說,但提起這件事時眼里堪比地動海嘯般的難過,還是讓魏無羨敏銳地意識到不對。
“我…”
江厭離目光閃躲,似有所顧忌的猶豫,片刻后又抬眼抓住了魏無羨的手:“這件事不該我多嘴告訴你的,我猜阿澄一定也不想讓你知道的,可是阿羨,我想你知道?!?/p>
“我的弟弟那么傻,付出了那么多,應該被人知道?。摫荒莻€人全身心地愛著啊?!?/p>
魏無羨拍著淚水決堤的師姐的后背:“師姐,別哭?!?/p>
“我會自己找到答案的?!?/p>
魏無羨長驅(qū)直入進了江澄的臥室,鉆進他的被窩。
自從蓮花塢重修,江澄搬到宗主房后二人就很少同塌而眠,但畢竟有先前同床的十幾年經(jīng)驗在,江澄也就沒什么心理負擔的接納了這位不速之客。
“這被子太窄蓋不住兩個人,你再去柜子里抱一床?!?/p>
魏無羨沒應聲,而是熟練的轉(zhuǎn)身把躺的好好的江澄攔在自己懷里。
終于意識到不對的江澄皺眉抬起頭,瞧見魏無羨微紅的鼻子:“怎么了?”
魏無羨搖了搖頭,又嫌不夠親近把江澄抱的更緊了,低頭和他額頭抵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你害怕嗎?”
“怕什么?”江澄不自在的眨了眨眼。
“怕不怕我親你?”
江澄心臟驟然跳漏了一拍,剛要開口忽然一黑。
別誤會,魏無羨并沒有學著某位偽君子偷襲,而是趁江澄不注意捏住他命運般的后脖頸。
夢引術,是魏無羨基于共情術所創(chuàng)的新書法。以自己為媒介,聞之所聞,觀之所觀,感之所感,又比共情更為簡單,不需要監(jiān)督著自己就能隨時抽身醒來。
他想找出那個讓師姐為此心疼的答案。
他什么都不清楚,但僅憑師姐寥寥幾句,敏銳的第六感就提醒著他必須找到答案,或許這個答案對他來說足夠改變一切的因果。
他略過這幾日江澄的宵衣旰食,在看到百鳳山圍獵那日江厭離和江澄祠堂聊天略微駐足。
他看著江厭離拉著江澄的手:“阿澄你和阿羨是真的嗎?還是只是在開玩笑啊。你們都是我的弟弟,這條路總歸不是坦蕩大道,阿羨以前還說并不想要太喜歡一個人,他不想被套犁拴韁,不愿意被管束,這條路這么難走,如果是不太喜歡怎么夠呢……”
江澄回握著阿姐的手,沉默許久吁出一口長氣:“沒關系的阿姐,你要相信我?!?/p>
“我能做到的。”
他擦了擦眼睛,又掠過滿是血腥和黑色仇恨的射日之爭。
看到師姐端著藥碗,看見累病的江澄躺在床上說胡話:“魏無羨快跑!魏無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無數(shù)的場景在吉光片羽間瘋狂飛去,魏無羨閉眼撞入那幀抖動最厲害的畫面,睜眼看清身邊熟悉的小鎮(zhèn)。
他看著“自己”把江澄藏在巷尾的草堆,再三囑咐藏好:“我就去對面買點干糧,很快回來。”
不要!別走。
他無聲的吶喊,想要叫住那個離開的自己。
就是在這里,他一直記得他就是買個干糧的功夫,回來就找不到江澄了,等他匆匆忙忙的趕去蓮花塢 找到的只有失去金丹奄奄一息的江澄。
“別去??!”
還有什么能比江澄更重要呢!
魏無羨能聽到自己的心寸寸碎裂的聲音,靈魂卻察覺到了他所在的軀殼忽然微小的一顫。
他抬頭瞧見遠處溫家的炎陽袍,正沿著街道挨個查找云夢遺孤,眼看著就要發(fā)現(xiàn)毫無察覺的自己,他的心臟在那一刻驟然緊縮成一團。
“藏好!”
江澄豁然起身。
“不要動!”
江澄一腳踹開旁邊的稻草。
“江澄--”
魏無羨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聽到跑動時呼呼的風聲和溫家修士拉扯到變調(diào)的“別跑。”
額頭落下的血污染了視線,溫狗囂張的笑代替了風聲,金丹被化去時的動靜像極了他心碎時的脆響。
“不--”
魏無羨痛苦的抽出神魂,露出一雙淚水漣漪的眼。
“江澄!江澄!江澄!”
“你怎么能這么傻?!怎么能為了替我引開溫狗自己涉險?!你知不知道金丹多重要??!一個修士沒了金丹就會靈力潰散,一輩子只能庸庸碌碌從此再也無法妄想登頂了。你是宗主,你是云夢江氏的宗主!你怎么能不要自己的金丹呢?!你怎么能為了我不要自己的金丹,不要自己的命了呢!”
魏無羨捏著江澄的肩膀,聲聲泣血,激憤交加之下嘔出了一口黑血,恰好落在了江澄懷里。
可這完全沒能讓他變得冷靜,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心神。
“我魏無羨是什么東西啊?我是你家的家仆之子啊,我答應了虞夫人江叔叔要好好照顧你的,我以為我做到了。江澄,你怎么能為了一個家仆之子不顧自己的安危呢,我的命怎比得上你的命……”
“江澄,你是想要殺了我嗎?!”
魏無羨又嘔出一口紅血,聲音終于轉(zhuǎn)為低沉的嗚咽:“你如果出事了,你要我怎么辦?你怎么能把我看的比你自己還重要呢?!”
江澄的身體很沉重,但意識卻十分清醒,把魏無羨每一句質(zhì)問都聽的清清楚楚。
他費力的睜開眼睛,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對不起呀,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只是我當時沒想太多?!?/p>
他只是看著他的師兄離危險那么近,他得救他。
魏無羨的眼淚傾瀉而出,把他的驚懼、擔憂、愧疚、悔恨都融入其中,痛痛快快是哭濕了江澄的衣襟。
“我不值得的,江澄!我那么壞,我不值得你豁出命來對我?!?/p>
“你是為了救我,可我竟然會覺得你是為了尋找江叔叔虞夫人的遺體,我甚至偷偷的埋怨你自作主張。明明我去蓮花塢找你的時候還在想為什么你走的那么快,快的我都追不上,可找到你了,我居然沒想到問你幾句。”
“那時候如果我能多問你幾句?!?/p>
“魏無羨?!苯稳玑屩刎摰膿u了搖頭,隱藏三年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他沒覺得輕松反而覺得心頭酸苦:“你在我這里怎樣都值得,我做了什么也只是因為我甘愿。”
“你不要愧疚,不要覺得有負擔?!?/p>
魏無羨把他抱的更緊了,痛痛快快的大哭出聲,仿佛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給了江澄。
直到雷雨暫歇,魏無羨盯著紅腫的眼睛和沙啞的嗓音:“百鳳山那天,你是不是以為是我才沒有躲開?”
“嗯?!苯为q豫的點了點頭。
魏無羨似哭似笑的哼唧一聲,差點噴出一朵鼻涕泡:“我就知道,別人親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躲呢,你是我的,以后只有我能親?!?/p>
江澄眼疾手快的擋住某個貼過來的大臉,額頭青筋直跳:“以后可以,現(xiàn)在不行?!?/p>
“你先去把臉上鼻涕洗干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