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似錦,綠柳含煙,四面景色倒映入水,澹臺燼倚在美人靠上,殿閣檐角的懸鈴隨著風(fēng)動而發(fā)出叮咚之聲,悠揚(yáng)清脆。
他面前立著一只血鴉。
“這個重光好像……”血鴉揮了揮翅膀,張開喙,與人一般說出話來,澹臺燼屈起食指輕揉自己的眼眶。
“先別動他?!卞E_燼面前笑容依舊,卻能從他眼底看出幾分涌動的燥意,“最近別看著玉衡了?!?/p>
他暫時(shí)還不想讓玉衡懷疑自己。
這邊的黎蘇蘇因?yàn)槿~冰裳出嫁后,變得更加黏著玉衡,有時(shí)候他都懷疑自己是她的新婚夫婿。
玉衡:微笑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放在青色的茶杯上,透過裊裊蒸汽,看窗外雨絲纏綿,俊逸的輪廓帶著淡淡疏離。
“夕霧,最近怎么越發(fā)勤快來兄長這兒了?”
雙手捧著臉的黎蘇蘇,眼里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欣喜,她裝模作樣地拿過竹簡遞上前,語氣委屈:“兄長,爹爹讓我問兄長。”
好家伙,搬出葉嘯。
他想趕都不能趕,畢竟葉夕霧可是全家最寵愛的孩子。
玉衡凝神看了她片刻,旋即用修長的食指輕輕點(diǎn)在她的額頭上,聲音無奈,“哪兒不會?”
“都不會。”蘇蘇仰頭,享受的蹭了蹭他的手指,唇瓣無意擦過他的指間,他飛快收回了手,心似停了一拍。
他將竹簡拿了起來,明顯不信,因?yàn)檫@是她八歲時(shí),夫子教以禮讓,示以廉恥的。她也順著玉衡的視線,落在竹簡上,上面的《大學(xué)》二字讓她臉頰有些發(fā)燙,奪了過來后才慢吞吞道:“兄長,今日我來得急了,便拿錯了?!?/p>
少女笑著,小虎牙露出來,與他有四分像的面頰明艷又美麗。
玉衡:我才不信
玉衡想到了個好主意,他將書房的戒尺找了出來,看了一眼她,眉梢輕挑,心情很是好,嗓音隱隱綽綽含著愉悅:“父親既讓我教導(dǎo)你,夕霧,兄長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若現(xiàn)在歇了這心思,兄長便收回剛才此話?!?/p>
潛臺詞:讓我教導(dǎo)可是得挨手板的。
微笑
少女卻沒有想象的猶豫,鬢發(fā)的珠釵隨著她的激動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她眸底滿是期待和渴望,順著他的話,無意識地反問一句:“那我每日都能來找兄長么?”
玉衡的笑容再一次僵硬在臉上。
因?yàn)槔杼K蘇的突然上進(jìn),整個府邸喜氣洋洋,祖母和葉嘯非常支持,睡覺還在叫著:我的囡囡長大咯
玉衡:……
造孽啊
黎蘇蘇看他的眼神太過恐怖,難不成這丫還沒對他死心?不對啊,不是之前聽到葉夕霧說喜歡澹臺燼了?哦,好像那時(shí)候扯的慌。
玉衡思量再三,決定讓澹臺燼也加入。
澹臺燼倒是十分積極,而黎蘇蘇這家伙總是犯懶,不然就趴在案桌上玩著手中的筆墨紙硯,又偷摸著看向習(xí)字的玉衡。
玉衡一停筆。
她隨手拿過一本竹簡遮住自己的臉假裝認(rèn)真誦讀。
“……”玉衡搖了搖頭,臉上掛起淺笑,他眉目肅時(shí)鋒利,一笑鋒芒都掩了去,只剩無邊風(fēng)月:“拿反了?!?/p>
黎蘇蘇不由得癡了,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般,她放下竹簡垂下眼瞼,呼吸急促,臉頰滾燙。
“兄長?!彼齽e扭地叫著這個稱呼,少女壓低了聲線軟糯好聽。
“喉嚨卡痰了?”玉衡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倒了杯茶放在她桌前,低頭彎腰拿著毛筆行云流水般寫字起來。
她繞到他身后,玉衡似乎感受到身旁傳來一陣涼意,下意識想要抬頭,卻被身后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給捂住了雙眼
耳旁傳來少女笑聲
“兄長,待會兒再睜眼?!?/p>
“嗯?!彼畔旅P,無奈地主動閉著眼睛,隨著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夕霧,是何東西?”
“是我……此生魂?duì)繅衾@的場景?!彼藥酌腌?,將放在他眼前的手松開,拿出毛筆在桌上的一小張宣紙上畫了起來。
片刻她持著符咒,嘴里念念有詞,另只掐訣的手忽顯白色的光芒,沖向遠(yuǎn)方,蘇蘇湊到他面前:“睜眼吧?!?/p>
時(shí)間好像都停在了這一刻,周圍傳來陣陣鯨鳴聲,還有水聲,四周從古色古香的世界忽然變成了宛若仙境般的地方,巨大的藍(lán)鯨從遠(yuǎn)處緩緩游來,微風(fēng)習(xí)習(xí)吹來,兩人的發(fā)絲在空氣中纏繞在一起,他們身側(cè)開滿了白色蓮花,美輪美奐。
“好看么。”
這美景她已經(jīng)看過了許多年,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她就會畫咒,好像他不曾離開一樣。少女像當(dāng)初一樣扯了扯他的袖子,靜靜的凝視著,她也不急,就這般望著他,等他回答。
玉衡短暫驚艷后,發(fā)現(xiàn)游向遠(yuǎn)方巨鯨尾部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團(tuán)“煙霧彈”似的東西,隨著鯨魚尾巴擺動攪和,灰褐色的團(tuán)狀物迅速散開,極為辣眼睛。
走了還拉泡屎?
玉衡:我何德何能能在鳥不拉屎的古代看見拉屎的鯨魚。
眼見那“天女散花”似的屎快要過來,玉衡騰的一下像個彈簧跑的老遠(yuǎn),他驚恐地看著蘇蘇,指著她的頭頂:“趴下,夕霧,屎要砸在你的——”
黎蘇蘇:???
玉衡已經(jīng)單手捂住了臉,不忍再看下去。
蘇蘇:“兄長,那是幻術(shù)?!彼鬀Q一揮袖,周圍的東西都變回了古色古香的建筑。玉衡聽見聲響才敢慢慢張開手指。
沒屎,他深呼吸一口,這幻術(shù)太真了吧,不過這還真是此生最‘難忘’的場景,他拍了拍胸脯,一臉誠懇地看著她:“夕霧,兄長定不會說出去的?!?/p>
“兄長說什么?!彼硎绢^大。見她像裝傻,玉衡掩口輕咳以掩尷尬之意,心里只嘆息,好好的姑娘怎么興趣如此奇特,旁的姑娘都愛女紅繡花,再不濟(jì)蹴鞠什么的,他斟酌著語氣極小聲道:“你這……何時(shí)發(fā)覺喜歡的?”
喜歡鯨魚拉的屎,真的蠻奇特的,不過鯨魚屎可以做龍涎香。
黎蘇蘇被他放大的美貌沖擊著,只覺自己心跳如擂鼓,臉上熱度久久不退,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耳畔他的話也只聽了大概,想起從前在不照山時(shí),她捏著衣角的手更緊。
她閉著眼支吾道:“我,很久之前就喜歡了?!?/p>
玉衡不死心,又問道:“你不考慮喜歡……別的?”
喜歡一些蟑螂和青蛙呀,玉衡都覺得情有可原,前有灰姑娘·澹臺燼,不過,她們夫婦怎么喜歡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倏然睜大圓潤漂亮的眼睛,似乎受了委屈,非常生氣地反對:“不行。”
“不行就不行?!庇窈饪此履?,急忙認(rèn)可道:“你喜歡就喜歡?!?/p>
雖然愛好有點(diǎn)奇葩,但是他們將軍府家大業(yè)大,什么鯨魚屎弄不過來,難道五百年后的黎蘇蘇是掌管香薰的仙女?
不然怎么喜歡鯨魚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