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裹著現(xiàn)磨咖啡的苦香鉆進鼻腔時，林小暖正蹲在護士站后巷的垃圾桶旁。凌晨四點的風卷著落葉撲在她臉上，系統(tǒng)卡貼在鎖骨處發(fā)燙——昨夜「接受」任務的話音剛落，它就開始推送陸遠今晨的行程：七點半查房，八點門診，十點給實習醫(yī)生做縫合示范。

「宿主，檢測到目標對象進入急診科?！瓜到y(tǒng)的電子音突然響起，「當前位置：護士站東側(cè)走廊，距離12米?！?/p>

林小暖猛地直起身，后頸撞在垃圾桶蓋上，悶響驚得路過的保潔阿姨側(cè)目。她扯了扯皺巴巴的襯衫領口，看見陸遠的藏青針織衫正從走廊盡頭浮出來——他手里端著兩杯咖啡，其中一杯的杯套印著「蘇晚晴專屬」的手寫體，是門診樓張阿姨的字跡。

「陸醫(yī)生早！」

護士站的小周探出頭，發(fā)梢還沾著值夜班的倦意：「蘇護士在搶救室，3床的老爺子又喘上了?！?/p>

陸遠腳步頓了頓，咖啡杯在指節(jié)間轉(zhuǎn)了半圈。林小暖看見他眼尾的細紋繃成一條線——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和三個月前她在校稿里漏標手術步驟時，他捏著紅筆的模樣如出一轍。

「我先送咖啡?！顾α诵?，指腹蹭了蹭杯身的熱氣，「晚晴昨晚守了奶奶整宿，該提提神?！?/p>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耳后炸開：「檢測到目標對象為非宿主個體提供特殊關懷，黑化值+2%。當前62%?！沽中∨潜Х?，想起自己上周替陸遠買的美式——他喝了一口就皺起眉，說太苦，可此刻捧在手里的，分明是加了雙份奶泡的甜咖。

「林小姐？」

保潔阿姨的掃帚掃過她腳邊的落葉，打斷了她的凝視。林小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陽光里，影子斜斜鋪在地面，和陸遠的影子隔著三步遠。他正低頭往搶救室里張望，藏青針織衫的袖口滑上去，露出腕間的手表——那道劃痕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像道未愈的傷口。

「宿主，建議觸發(fā)記憶回溯功能?！瓜到y(tǒng)的聲音突然變得諂媚，「可查看目標對象今日7:15在更衣室的記憶片段，時長3分21秒?！?/p>

林小暖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昨夜雨里的自己，想起系統(tǒng)卡上的血珠，終于點了點耳垂后的隱形耳機：「啟用?！?/p>

眼前的走廊突然扭曲成碎片。她看見陸遠站在更衣室鏡子前，手里攥著那張被雨水泡皺的校稿——是她昨夜跑丟的「神經(jīng)外科手術案例集」，批注頁上的「手法宜輕」被他用透明膠仔細粘好。

「小暖這孩子...」他對著鏡子嘆氣，指尖撫過紙頁邊緣的毛邊，「校稿都濕成這樣，也不知道先換身干衣服?！?/p>

系統(tǒng)提示音突然變調(diào)：「警告！檢測到宿主心率異常，當前142次/分。」

林小暖猛地扯掉耳機，指甲在掌心摳出月牙形的血印。搶救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蘇晚晴的身影擠出來，發(fā)間的蝴蝶發(fā)夾歪向一邊，卻依然笑著接過陸遠手里的咖啡：「張阿姨又給我寫專屬杯套了？」

「你奶奶昨晚咳得厲害，我讓張阿姨加了蜂蜜?！龟戇h伸手替她理了理亂發(fā)，指節(jié)擦過她耳后，「去休息室瞇半小時，我替你盯著3床。」

候診區(qū)突然傳來吵嚷。林小暖看見個穿格子襯衫的中年男人揪著實習醫(yī)生的白大褂，脖子上的金鏈子晃得人眼暈：「我媽都咳成這樣了，你們醫(yī)生倒在這兒打情罵俏？」

「先生，陸醫(yī)生是在安排搶救...」實習醫(yī)生的聲音帶著哭腔。

「安排個屁！」男人的唾沫星子濺在護士站的玻璃上，「我親眼看見他給那個護士端咖啡，憑什么我媽等了二十分鐘沒人管？」

陸遠的背瞬間繃直。林小暖望著他攥緊的咖啡杯，杯身的奶泡正順著指縫往下淌，在藏青針織衫上洇出片深色的漬——像極了昨夜她潑在蘇晚晴護士服上的姜茶印。

「我是神經(jīng)外科陸遠。」他走過去，聲音依然溫和，「您母親的CT片我看過了，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發(fā)作，需要先做血氣分析...」

「少來這套！」男人打斷他，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尖，「你們這些醫(yī)生，就知道偏著漂亮護士！我要投訴！」

林小暖的呼吸突然變得滾燙。她摸出兜里的系統(tǒng)卡，金屬表面的溫度幾乎要灼傷皮膚。系統(tǒng)提示音像浪潮般涌來：「檢測到目標對象社會評價降低，黑化值+5%。當前67%。終極任務進度：15%。」

陸遠的眼尾細紋更深了。他轉(zhuǎn)身時，林小暖看見他喉結(jié)動了動——那是他強壓情緒的標志，和去年冬天她在走廊偷聽到的、他被患者家屬辱罵時的模樣分毫不差。

「宿主，是否繼續(xù)強化沖突？」系統(tǒng)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可推送目標對象上月為蘇晚晴奶奶調(diào)整輸液管的記憶片段，引導患者家屬聯(lián)想...」

林小暖望著陸遠微顫的睫毛，突然想起十七歲那年的暴雨夜。那時的他背著老人跑向急診，白大褂浸透了血，眼睛卻亮得像星星。此刻這雙眼睛里，星星正在熄滅。

「繼續(xù)。」她對著空氣說，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里的血印，「把那段記憶...推給那個男人?！?/p>

候診區(qū)的吵嚷突然拔高。林小暖看見男人掏出手機，屏幕上是陸遠半蹲著替蘇晚晴奶奶按肩井穴的照片——和蘇晚晴上周給她看的那張一模一樣。

「大家看！」男人舉著手機轉(zhuǎn)圈，「這醫(yī)生給護士奶奶按摩，自己患者倒晾在這兒！」

人群開始騷動。林小暖退到消防通道的陰影里，看著陸遠伸手去扶踉蹌的實習醫(yī)生，卻被男人一把推開。他的藏青針織衫蹭在墻上，露出后腰的手術疤——那是三年前替她擋車時留下的，她曾在無數(shù)個夜晚摸著這道疤，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宿主，黑化值69%?！瓜到y(tǒng)的聲音里帶著笑，「終極任務進度：20%。」

陸遠的聲音混在吵嚷里，模糊得像隔了層毛玻璃。林小暖望著他腕間的手表，那道劃痕突然變成了她掌心的血印。她摸出校稿袋里的紙頁，陸遠的批注在晨光里泛著暖黃——「手法宜輕，老人皮膚薄。」

雨又開始下了。林小暖望著窗外的雨幕，想起昨夜自己說「接受」時，系統(tǒng)卡上的血珠落進積水，蕩開的漣漪里倒映著無數(shù)個陸遠：替學妹縫傷口的、教蘇晚晴按摩的、把白大褂披在她肩上的...

「宿主，檢測到愧疚情緒?！瓜到y(tǒng)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建議立即離開現(xiàn)場，否則黑化值將下降?！?/p>

林小暖轉(zhuǎn)身走進消防通道，雨水順著窗框滴在她腳邊。她摸出耳機重新戴上，聽見系統(tǒng)在說：「目標對象當前社會評價：負面。溫柔值：78%（-12%）?！?/p>

走廊盡頭傳來陸遠的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疲憊：「對不起，是我的疏忽。」

林小暖的眼淚突然掉下來。她望著掌心的血珠，想起三個月前在咖啡廳，自己撞翻陸遠的咖啡時，他也是這樣的語氣——溫和里帶著點無措，卻讓她的心動值飆到了32%。

「宿主，是否啟動下一步計劃？」系統(tǒng)的聲音里有了催促，「可制造蘇晚晴護理失誤的假象，進一步摧毀目標對象的信任感...」

林小暖抹去眼淚，把系統(tǒng)卡貼在唇邊。雨水順著發(fā)梢滴在卡面上，混著她的血，在金屬表面洇出朵深色的花。

「等雨停吧?！顾龑χ劳ǖ赖耐L口說，聲音輕得像句嘆息，「等雨停了...」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時，林小暖已經(jīng)走到了醫(yī)院門口。她望著雨幕里的急診燈，那抹暖黃在雨里暈成模糊的光斑，像極了昨夜陸遠替蘇晚晴擦姜茶漬時，眼里的溫柔。

「宿主黑化值：70%?！瓜到y(tǒng)的聲音里有了興奮，「終極任務進度：25%。」

雨還在下。林小暖走進雨幕，校稿袋里的紙頁被雨水泡得透濕，陸遠的批注卻依然清晰：「手法宜輕，老人皮膚薄?！?/p>

她摸出兜里的系統(tǒng)卡，金屬邊緣的血珠落進積水，蕩開的漣漪里，倒映著蘇晚晴手機相冊里的照片，倒映著陸遠替學妹縫傷口時的側(cè)臉，倒映著自己十七遍洗到起球的裙子——還有，倒映著陸遠此刻蒼白的臉。

「下一站，」林小暖對著雨水說，「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