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雪長歌

第一章 寒夜囚光

雪粒子撞在鐵窗上發(fā)出細碎聲響，沈昭被凍僵的手指突然蜷縮。他聽見牢房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帶著金屬鎖鏈拖曳的嘩啦聲，像無數(shù)細小的針在耳膜上剮蹭。

牢門轟然洞開，宋硯之裹著一身風雪立在門口，玄色官袍下擺還沾著未化的冰晶。沈昭垂眸盯著他腰間新?lián)Q的鎏金獬豸紋佩，那是三品大理寺卿的象征——而三天前，這個位置還屬于自己。

"沈大人的傲骨，倒是比鐵索還難折。"宋硯之抬手解開裘皮大氅，露出里面暗繡金線的官服，燭光將他眼尾的朱砂痣映得猩紅，"刑部大牢的寒鐵，可磨平了你為逆黨翻案的念頭？"

沈昭感覺喉間泛起鐵銹味，十根手指被夾棍碾碎的傷口在陰冷中抽痛。他忽然笑起來，牽動嘴角結(jié)痂的傷口，"宋大人可還記得，當年在白鹿書院，你說要做匡扶正義的青天？"

話音未落，宋硯之已經(jīng)掐住他的下巴。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時，沈昭聞到對方衣擺殘留的龍涎香——那是皇家御賜之物。"沈昭，"宋硯之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你以為當今圣上為何重用我？不過是要借我的手，斬盡你們這些妄圖動搖國本的亂臣賊子。"

鐵鎖重重砸在沈昭肩頭，他看著宋硯之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春闈。那時少年宋硯之在放榜日紅著眼眶攥著他的手，說若有幸同朝為官，定要做彼此最堅實的后盾。

第二章 血詔迷局

當?shù)谌劳⒄嚷湓诒成蠒r，沈昭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拖上刑場。他勉強抬頭，望見觀刑臺上宋硯之端坐著品茶，玄色官服上的獬豸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沈昭勾結(jié)南境叛軍，意圖謀反，證據(jù)確鑿！"監(jiān)斬官的聲音刺破長空。沈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刑臺上，暈開一朵暗紅的花。他想起半月前在天牢，宋硯之將染血的密詔拍在他面前時，眼底翻涌的復(fù)雜情緒。

那封密詔上赫然是自己的筆跡，可沈昭分明記得，那夜他在書房被人迷暈，醒來時就成了叛國逆臣。宋硯之握著他的手按在認罪書上時，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只要你認罪，我保你不死。"

此刻刑場上，沈昭望著宋硯之蒼白的臉，突然扯開染血的囚服大笑。笑聲驚起棲在城墻上的烏鴉，漫天風雪中，他看見宋硯之猛地起身，打翻了案上的茶盞。

劊子手的鬼頭刀即將落下時，沈昭聽見一聲清越的鐘鳴。禁軍統(tǒng)領(lǐng)策馬狂奔而來，手中高舉的赦詔在風中獵獵作響。宋硯之跌跌撞撞沖下觀刑臺，抓住沈昭的手時，滾燙的淚水滴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第三章 燼骨殘陽

大理寺地牢深處，沈昭被鐵鏈吊在刑架上。宋硯之握著金瘡藥的手在發(fā)抖，藥膏抹在潰爛的傷口上，卻怎么也止不住血。

"為什么要救我？"沈昭氣息微弱，"你親手將我定罪，現(xiàn)在又來假惺惺......"

"夠了！"宋硯之突然吻住他染血的唇，血腥味在齒間蔓延。許久，他才松開，額頭抵著沈昭的額頭，"你以為那封密詔真是你寫的？那日你書房進了黑衣人，我追出去時......"

話音未落，地牢突然劇烈震動。火光順著甬道蔓延而來，宋硯之臉色驟變："不好，有人要毀尸滅跡！"他迅速斬斷沈昭的鐵鏈，卻在攙扶他起身時，聽見身后傳來破空聲。

沈昭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宋硯之推開。淬毒的箭矢穿透他的胸膛，溫熱的血濺在宋硯之臉上。在失去意識前，他看見宋硯之抱著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看見對方拔出佩劍時眼底的決絕。

第四章 雪落無聲

五年后，江南梅雨季。宋硯之跪在沈昭墓前，手里攥著那封被火燒得殘缺不全的密詔。這些年他暗中追查，終于發(fā)現(xiàn)當年一切都是太子黨羽的陰謀——他們要鏟除支持二皇子的沈昭，而自己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

"阿昭，我?guī)慊丶摇?宋硯之撫摸著墓碑上褪色的字跡，將密詔灰燼撒在墓前。雨越下越大，他恍惚看見沈昭撐著油紙傘立在梅樹下，還是少年時書院初見的模樣，眼尾帶著溫柔的笑意。

當夜，宋硯之在沈昭墓旁自刎。血滲入泥土時，他仿佛又聽見那人說："若有來世，我們不做官，只做尋常百姓。"

雪在江南是極罕見的，可那夜，紛紛揚揚的雪落滿金陵城。有人說在梅嶺看見兩道身影，一個穿青衫，一個著白衣，并肩消失在漫天飛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