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亞軒回京的日子總是很短。他會先去拜見圣上,然后回府向婆母請安,再到我這里。
他總是問我的身子如何,問我在府上是否習(xí)慣,問錦書我日常可有什么需求。
我們之間的話題,總是圍著我的身體轉(zhuǎn)。他從未與我談?wù)撨^軍務(wù),也從未與我講過他在邊關(guān)的經(jīng)歷。仿佛我們的生活,是全割裂開的兩個(gè)世界。
有時(shí)他會在我房中坐一會兒,看我寫字、描花樣子。屋內(nèi)安靜得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他不說,我也不敢說。
他走了,只留下我一個(gè)人,對著一室的海棠香發(fā)呆。
我開始偷偷觀察柳卿卿。她健康,開朗,會騎馬射箭,會陪著宋亞軒在書房里討論布防圖,她能理解他的世界。
我呢?我只是個(gè)只能待在院子里的病秧子。
我甚至開始懷疑,他當(dāng)初娶我,是否只是為了顧全大局,為了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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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不安日漸滋長,像野草一樣在我心中蔓延。我開始變得敏感多疑,他一句無心的話,一個(gè)不經(jīng)意的眼神,我都會反復(fù)揣摩,然后得出令自己心痛的結(jié)論。
他為我?guī)Щ氐暮L牟綋u,我猶豫了許久,終是沒有戴。我怕戴上它,會顯得我的病態(tài)更惹人憐。我怕,他會覺得我像那枝易折的海棠,脆弱而無用。
一日,我在廊下聽到婆母與宋亞軒的對話。
婆母說:“晚清的婚事暫且不急,倒是亞軒你,是否該考慮再納一房?”
我的心猛地一跳。
“母親,我已經(jīng)娶妻?!彼蝸嗆幍穆曇舻统炼鴪?jiān)決。
“我知道你對宛娘好,”婆母嘆了口氣,“可她的身子……宋家不能沒有后?!?/p>
“母親!”宋亞軒的聲音帶著一絲惱怒,“此事莫要再提!”
然后是腳步聲,宋亞軒從屋中出來,恰好看到我站在廊下。
我倉皇地垂下頭,不敢看他。
他走到我面前,低聲道:“都聽到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將我攬入懷中,輕柔地拍著我的背:“別哭。你多想了。”
“可是……”我哽咽道,“我的身子……我可能無法為你傳宗接代?!?/p>
他將我抱得更緊了些:“不重要。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生,唯你一人?!?/p>
他的懷抱很暖,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氣。我伏在他懷中,哭得不能自已。這是他第一次這般清晰地表達(dá)他的心意,可我卻覺得,那句“不重要”像是沉重的石頭,壓在我的心口。不重要,是因?yàn)樗粣畚覇??是因?yàn)樗缫延辛丝梢酝懈督K身的柳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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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病,越來越重了。就像秋日的落葉,一片一片地凋零。
宋亞軒推了所有能推的軍務(wù),留在府中陪我。
他日夜守在我的床邊,喂我喝藥,為我擦拭汗水,他的眼底布滿了血絲,卻依舊堅(jiān)持。
可即便如此,我們之間的交流依舊很少。他只是默默地做著這些,我也沒有力氣再去問,再去懷疑。
“阿宋,”在一個(gè)清醒些的午后,我拉著他的手,氣若游絲地問道,“你可曾……后悔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