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自動門在身后合攏時，許瀛傾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攥著CT報告。紙張在她掌心皺成一團，溫芮芮的名字透過指縫滲出刺目的藍光。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濃烈，她看見陳喻澤的袖口在顫抖——那截露出來的留置針膠布邊緣已經(jīng)發(fā)黃，針頭附近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紫。

"把報告給我。"陳喻澤的聲音壓得很低，喉結上的疤痕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他伸手時襯衫領口擦過許瀛傾的臉頰，那股混合著松木與藥水的氣息讓她想起初中生物實驗室的標本柜。

走廊盡頭的消防栓突然爆開，噴出的水霧在熒光燈下形成一道微型彩虹。許瀛傾趁機后退兩步，展開報告的手勢像在抖開一件剛熨好的襯衫。"2017年6月6日？"她的指甲在日期欄劃出細痕，"你們搬家的行李箱輪子還壓著我送你的變形金剛。"

陳喻澤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撲過來的動作太急，后頸衣領翻起時露出硬幣大小的金屬片，正在皮下泛著幽藍的光。許瀛傾的呼吸凝滯了——那分明是溫芮芮昏迷前手語比劃的形狀。

"小心！"

唐述的鏡頭從轉角處探出，快門聲淹沒在醫(yī)療推車的滾輪噪音里。陳喻澤硬生生改變方向，把許瀛撞向墻壁的力道控制在剛好能讓報告滑進她后腰的位置。他的手掌墊在她腦后，這個過于熟練的保護動作讓兩人同時僵住。

"周總在找你們。"穿白大褂的男人堵住走廊出口，胸牌上的"特聘專家"字樣反著冷光。他身后兩名保安的制服紐扣閃著同樣詭異的藍色，像是浸過溫芮芮指甲縫里的粉末。

陳喻澤的右手悄悄移到瀛傾腰后，指尖在報告紙上輕叩出摩斯密碼的節(jié)奏。她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他們躲在槐樹洞里用這種密碼嘲笑數(shù)學老師的禿頂。此刻他敲的是"trust me"。

"病人需要立即轉院。"白大褂亮出平板電腦，屏幕上溫芮芮的腦部掃描圖被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紅點。許瀛傾注意到角落里的醫(yī)院logo和周臨野風投公司的水印重疊在一起。

陳喻澤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瓷磚上形成細小的驚嘆號。趁所有人愣神的瞬間，他拽著許瀛傾沖進安全通道。應急冷光里，他撕開襯衫領口露出后頸的金屬片——那上面蝕刻著與CT報告背面相同的六位數(shù)日期。

"這不是植入物。"他的呼吸噴在許瀛傾耳畔，帶著血銹味的灼熱，"是埋在我脊椎里的信號屏蔽器。"

樓下傳來保安對講機的雜音。許瀛傾突然扯開他左手腕的藍繩手鏈，褪色的繩結下蜿蜒著比留置針更猙獰的疤痕。陳喻澤沒有阻攔，只是用沾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畫了個齒輪形狀。

溫芮芮的尖叫聲穿透三層樓板。他們折返時正看見病床上的女孩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比劃手語，助聽器將她的聲波轉化成扭曲的電子音："藍色...鐵銹...會傳染..."

唐述的相機突然對準窗外。鏡頭里，周臨野的奔馳車后窗緩緩降下，露出他正用鑷子夾起一支裝有藍色液體的試管。食人魚缸的監(jiān)控畫面在他手機屏幕上一閃而過，映出漂浮的老照片碎片上半個被腐蝕的秋千。

"六年前他們在我爸車上動了手腳。"陳喻澤的聲音混著血沫，手指卻穩(wěn)穩(wěn)地幫許瀛傾把報告折成小塊塞進內衣夾層，"剎車失靈前，我聽見周臨野說'這批實驗品需要對照組'。"

病房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溫芮芮的指尖突然指向陳喻澤后頸，輸液管在她劇烈動作下甩出弧形的藥液。許瀛傾撲過去按住她手臂時，看見自己袖口的血跡在病號服上暈開成青梅的形狀。

"別看..."陳喻澤想伸手遮她眼睛，卻被許瀛傾反手抓住手腕。設計師纖細的手指精準按在他橈動脈的留置針上，這個帶著威脅意味的動作讓白大褂們同時停下腳步。

"2017年6月6日。"許瀛傾的聲音像T臺開場前的倒數(shù)計時，"你們帶走他的那天，我在槐樹下?lián)斓絺€生銹的齒輪。"她另一只手掀開病床枕頭，下面靜靜躺著從秀場帶回來的變形金剛關節(jié)零件。

唐述的取景框里，陳喻澤睫毛上的血珠與許瀛傾眼中的水光在某一幀完全重合。他調整焦距時，露指手套擦過喉結彈片傷，鏡頭悄悄轉向病房角落——溫芮芮的助聽器正在枕頭上投射出模糊的投影：六個穿著病號服的孩子手拉手站在槐，每個人后頸都閃著相同的藍光。

"現(xiàn)在輪到我了。"許傾扯開自己衣領，在鎖骨下方貼上從陳喻澤襯衫撕下的金屬片殘角。醫(yī)用膠帶粘合的瞬間，整個樓層的照明系統(tǒng)突然熄滅，只有周臨野車里的試管還在黑暗中發(fā)出妖異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