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浸透青石板時,蘇梨跪在鳳儀殿前,額頭抵著冰涼的石階。玄色繡金靴停在她眼前,靴面上的龍紋在雨幕中泛著冷光,裴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嫌惡。
“蘇相叛國證據確鑿,你身為長公主,竟不知大義滅親?”他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匕首,“若非念及多年情分,你以為這顆頭顱還能留在頸上?”
雨水混著血水順著臉頰滑落,蘇梨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少年裴硯渾身是血倒在她的馬車前,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燃著滾燙的火:“殿下救我,裴硯愿以命相酬?!蹦菚r她怎會想到,這雙眼睛終會化作淬毒的刃,親手斬斷他們所有的過往。
“裴硯,”她仰起頭,嘴角溢出猩紅,“你說過會與我共享這萬里山河?!?/p>
“長公主謬記了。”他嫌惡地后退半步,錦袍下擺掠過她的指尖,“如今太平盛世,豈容前朝余孽妄圖復辟?”
耳畔傳來侍衛(wèi)的腳步聲,蘇梨閉上眼。恍惚間,她又看見及笄那年,在御花園初遇的少年郎。他捧著《孫子兵法》的模樣,比春日的繁花還要耀眼。原來所有的深情,不過是精心編織的騙局。
劇痛襲來的瞬間,蘇梨猛地睜開眼。雕花帳幔低垂,熟悉的檀香縈繞鼻尖,銅鏡里映出她十五歲的容顏。窗外蟬鳴聒噪,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妝奩上,銅鏡邊緣還刻著她年少時歪歪扭扭的字跡——“與裴郎白首不相離”。
重生了。
蘇梨攥緊錦被,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上一世,她在裴硯落魄時傾盡全力相助,為他籌謀官職,助他鏟除政敵,甚至求父皇將最肥沃的封地賜給他??僧斉岢幾县┫嘀?,羽翼漸豐,便開始謀劃如何取而代之。他誣陷父親謀反,將蘇家滿門抄斬,最后連她這個曾與他同甘共苦的妻子也不放過。
“公主,該用膳了?!毖诀叽鋬旱穆曇舸驍嗨乃季w。
蘇梨起身,銅鏡里少女的面容稚嫩青澀。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她要讓裴硯嘗嘗被背叛的滋味,要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梳妝臺前,蘇梨拿起一支白玉簪。這是上一世裴硯發(fā)跡后送她的定情信物,此刻卻像根刺扎在心里。她冷笑一聲,將玉簪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驚得翠兒臉色發(fā)白。
“公主……”
“從今日起,”蘇梨轉身,眼神冷冽如霜,“裴硯若來求見,一律不許通傳?!?/p>
翠兒瞪大了眼睛:“可是裴公子與公主自幼青梅竹馬……”
“不必多言?!碧K梨打斷她,走到窗邊。庭院里的海棠開得正艷,卻再也勾不起她半分興致。這一世,她要親手撕碎裴硯的偽裝,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門外突然傳來喧鬧聲,蘇梨挑眉望去,只見裴硯一身月白長衫,正撥開侍衛(wèi)闖入院中。他的目光落在蘇梨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阿梨,聽聞你近日身體不適,我特意帶來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p>
蘇梨抱臂而立,語氣冷淡:“裴公子請回吧,我不想見你?!?/p>
裴硯愣在原地,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阿梨,你這是何意?昨日我們還說好要一起去郊外踏青……”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碧K梨轉身,不再看他,“裴公子若無事,便請回吧?!?/p>
看著裴硯失魂落魄離開的背影,蘇梨握緊了拳頭。這只是開始,她要讓裴硯一步一步,為上一世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夜幕降臨,蘇梨站在窗前,望著天上的明月。重生后的每一刻都充滿了未知與挑戰(zhàn),但她已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長公主。這一世,她要親手改寫命運,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蘇梨輕輕嘆了口氣。復仇之路漫長而艱險,但她早已做好準備。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要讓裴硯血債血償,還蘇家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