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湖邊霧氣彌漫，像一層薄紗籠罩著水面。路槐序站在木質碼頭上，寒意透過鞋底滲入腳心。不遠處，秦琛越正與潛水員交談，指著湖心某個位置比劃著。

"確定是這里？"路槐序走過去問道。

秦琛越點頭："根據老校區(qū)地圖，原來的湖邊小屋就在這個位置。二十年前改建時被拆除了，但湖底應該還有殘留物。"

潛水員穿戴好裝備，噗通一聲跳入水中，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路槐序的褲腳。她低頭看著漣漪擴散的湖面，想起母親談及湖邊小屋時反常的表現，以及父親聽到這個詞時的激烈反應。

"你覺得我們能找到什么？"她輕聲問。

秦琛越的目光追隨著潛水員的氣泡軌跡："不知道。但文林最后被人見到就是在這里，蘇晴也是..."

他的話被對講機的雜音打斷。潛水員模糊的聲音傳來："湖底有東西...金屬箱...上鎖了。"

路槐序和秦琛越對視一眼，同時屏住呼吸。二十分鐘后，潛水員浮出水面，拖著一個銹跡斑斑的小型金屬箱。箱子不大，約莫筆記本電腦大小，但異常沉重，表面覆滿水藻和淤泥。

"鎖已經銹死了。"潛水員喘著氣說，"需要工具打開。"

他們帶著箱子回到岸邊的工作車，用液壓剪鉗斷了鎖扣。箱蓋打開的瞬間，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里面是一個防水塑料袋，包裹著幾份文件和一個小筆記本。

"這是..."秦琛越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件，攤開在車后箱上。

最上面一頁赫然印著"NTX項目最終處置方案"幾個大字，下方是一系列手寫記錄和簽名。路槐序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簽名——與母親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顯年輕。

"不可能..."她聲音發(fā)抖，"媽媽怎么會..."

秦琛越快速瀏覽文件內容，臉色越來越凝重："這不是普通的研究文件。這是...實驗記錄。人體實驗。"

路槐序瞪大眼睛："什么？"

"看這里。"秦琛越指著一段文字，"'對照組3號出現嚴重過敏反應，終止給藥。''7號記憶測試結果超出預期，考慮增加劑量。'"

路槐序胃部一陣絞痛："他們拿人做實驗？"

"不止如此。"秦琛越翻到最后一頁，"這里有處置方案...'鑒于部分受試者出現不可逆副作用，建議轉入封閉管理，編號如下...'"

名單上有十幾個編號，每個后面都標注了癥狀和"處置意見"。最后是三個簽名：劉教授、林志遠，以及...蘇晴。

"媽媽的朋友...參與了人體實驗？"路槐序難以置信地搖頭，"這說不通啊。"

秦琛越翻開那個小筆記本："這是文林的私人記錄。"

筆記前半部分是正常的研究數據，但最后幾頁畫滿了驚嘆號和問號，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

【他們瘋了！用孤兒院的孩子做實驗！劉知道，林主導，蘇...天啊，蘇竟然是招募者！必須阻止他們！】

最后一頁寫著：

【收集了證據。如果我有不測，真相在湖邊小屋地板下。保護那些孩子！】

路槐序的手不住地顫抖。二十年前的悲劇遠比想象的更加黑暗。文林發(fā)現了人體實驗的真相而被滅口，蘇晴可能也因知情而遭遇不測...

"我們需要告訴父親們。"她艱難地說。

秦琛越點頭，迅速拍照記錄所有文件，然后將原件小心收好。回程的路上，路槐序一直沉默。窗外的景色飛逝，她的思緒卻停留在那個可怕的名單上——那些被當作實驗品的孤兒院孩子，后來怎么樣了？

回到秦家別墅，路父和秦振國正在書房討論公司合作事宜?？吹絻蓚€孩子凝重的表情，路父立刻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秦琛越將金屬箱里的文件放在桌上："我們在湖底找到了這個。"

兩位父親閱讀文件的表情變化，足以說明一切。路父的臉色從震驚到憤怒，最后變成深深的痛苦；秦振國則一直繃著臉，但手中的茶杯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這些編號..."路父突然指著受試者名單，"是孤兒院的學號系統(tǒng)！這些都是孩子?。?他的聲音哽咽了，"我們...我們竟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這種研究工作了兩年..."

秦振國放下文件，聲音異常冷靜："劉教授向我們隱瞞了研究的真實目的。文林發(fā)現了，所以被滅口。"

"蘇晴呢？"路槐序忍不住問，"她為什么簽名？"

路父和秦振國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

"蘇晴當時在孤兒院做志愿者。"路父緩緩解釋，"她可能被利用了，以為是在幫孩子們獲得更好的教育和醫(yī)療..."

"或者被威脅了。"秦振國補充，"林志遠一直...對她有非分之想。"

路槐序想起林小雨——那個在罪惡中誕生的女孩，卻選擇保護了仇人的女兒。命運的諷刺令人心碎。

"文林提到的證據..."秦琛越說，"他說藏在湖邊小屋地板下。但小屋已經拆除了..."

"不完全是。"路父突然說，"主結構拆了，但地基還在?，F在上面建了個涼亭。"

他們立刻前往校園湖邊。涼亭坐落在風景優(yōu)美的湖畔，常有學生在此讀書休憩。路父領著他們繞到亭子后方，指著地基某處："這里以前是儲藏室。"

秦琛越蹲下身，仔細檢查石板縫隙。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一塊看似普通的石磚上："這塊磚松動過。"

他小心地撬開石磚，露出一個生銹的小鐵盒。盒子沒上鎖，里面是一卷微縮膠卷和幾張發(fā)黃的照片。

"需要專業(yè)設備才能看膠卷。"秦琛越說，"但照片..."

照片上是幾個穿著統(tǒng)一服裝的孩子，站在實驗室里，面無表情地接受檢查。角落里，年輕的劉教授和林志遠正在記錄數據，而蘇晴...蘇晴站在門口，臉上是復雜的表情，既不像參與者，也不像單純的旁觀者。

"這是證據。"路父的聲音低沉，"足以證明人體實驗的存在。"

"但文林的死和蘇晴的失蹤..."路槐序問。

秦振國搖頭："除非膠卷上有直接證據，否則很難追查二十年前的命案。"

回到別墅，他們用秦振國的老式膠片投影儀查看了膠卷內容。畫面模糊但足以辨認——文林偷拍的實驗室場景，孩子們被注射藥物、進行各種測試；劉教授和林志遠的對話錄音，討論如何掩蓋副作用；最關鍵的一段，是林志遠威脅蘇晴的錄音：

【如果你敢說出去，那些孩子一個都別想活。別忘了，是你把他們帶來的?！?/p>

膠卷的最后，是文林面對鏡頭的自述：

【我是NTX項目研究員林文輝。如果這段影像被公開，說明我已遭遇不測。劉XX和林XX利用孤兒院兒童進行非法人體實驗，蘇晴被脅迫參與招募。我已收集確鑿證據，請求警方立即介入，救救這些孩子...】

錄像到此戛然而止。書房里一片死寂。

路槐序第一個打破沉默："那些孩子...后來怎么樣了？"

路父搖頭："項目突然終止后，他們就...不知所蹤了。我們以為是被送回孤兒院了。"

"林志遠一定知道。"秦琛越握緊拳頭，"他這些年一直在長信制藥，完全有能力追蹤那些孩子..."

就在這時，路槐序的手機響了。是快遞通知——林小雨從國外寄來的包裹到了。

他們立刻驅車取回包裹。拆開后，里面是一份DNA檢測報告和一封信。報告顯示，林小雨與路槐序的基因相似度為25%，屬于半同胞關系，但還有一個第三方基因標記被特別標出。

"這是什么意思？"路槐序困惑地問。

秦琛越仔細閱讀報告："通常來說，同父異母的姐妹會有大約25%的基因相似度。但這個第三方標記...表示你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男性血緣關系人。"

路父皺眉："不可能。如果蘇晴只和我..."

他的話突然停住了，因為秦振國猛地站起身，茶杯從手中滑落，在地毯上摔得粉碎。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報告上的那個基因標記編號，臉色慘白如紙。

"這個編號..."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是NTX項目的受試者編號。"

路槐序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是說...?"

"林小雨不僅是文林和蘇晴的女兒..."秦振國的目光緩緩移到路父身上，"她的生父，可能是某個受試者。"

這個可怕的推測像炸彈一般在房間里爆開。路父踉蹌后退，跌坐在沙發(fā)上；路槐序則想起林小雨眼中偶爾閃過的、不屬于文林或路家的那種神情。

秦琛越迅速翻出湖底找到的受試者名單，核對編號："這里！7號受試者，標注是'記憶測試結果超出預期'..."

路父突然掩面痛哭："我們到底參與了什么...那些孩子..."

路槐序打開林小雨的信，希望找到更多線索。信中只有簡短幾行字：

【槐序：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有些真相太過殘酷，不必深究。珍惜眼前人。

附：小心周副總的女兒，她知道得比表現出來的多?！?/p>

"周副總的女兒？"路槐序皺眉，"他女兒不是已經..."

秦琛越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周副總確實有個女兒，在國外讀書。案發(fā)后一直沒有露面。"

路父擦干眼淚："我記得...周副總是二十年前加入公司的，正好是NTX項目結束后。他說自己之前在孤兒院工作..."

所有線索突然串聯起來，形成一個可怕的猜想。秦琛越立刻打電話給陳隊長，要求調閱周副總的完整檔案。

等待回復的時間里，路槐序重新審視所有證據。一個細節(jié)突然引起她的注意——蘇晴在"最終處置方案"上的簽名日期，是文林死前三天。

"如果蘇晴是被脅迫的，"她緩緩說道，"那么她簽名后可能已經預感到了危險。她會不會...留下了什么線索給媽媽？"

路父和秦振國同時抬頭。路母的名字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新的可能性。

"湖邊小屋..."路父喃喃道，"當年是你媽媽最先發(fā)現蘇晴失蹤的。她去過小屋..."

路槐序立刻給母親打電話，但無人接聽。她又打給父親家的座機，保姆說路母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去見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路槐序追問。

"說是姓周的女士..."

路槐序和秦琛越同時跳起來。周副總的妻子！

他們立刻趕往周家，路上秦琛越接到了陳隊長的回復："周副總的檔案很奇怪。他二十年前的記錄幾乎是空白的，但有一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傳了過來。雖然像素很低，但足以辨認出年輕時的周副總站在一群孩子中間，背景是孤兒院的操場。而角落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記錄什么——是年輕的林志遠。

"他們從那時就認識了！"路槐序驚呼，"所以周副總進入爸爸公司是計劃好的！"

周家位于城郊的一處別墅區(qū)。當他們趕到時，發(fā)現前門虛掩著，屋內靜悄悄的，沒有路母的蹤影。

"媽？"路槐序輕聲呼喚，無人應答。

他們小心地搜索每個房間，最終在地下室門前聽到了細微的說話聲。秦琛越示意路槐序退后，輕輕推開門縫——

路母和周夫人面對面坐著，中間茶幾上攤著幾張老照片。令人驚訝的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并非敵對，而是一種奇怪的...哀傷。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路母問道。

周夫人搖頭，眼中含淚："我丈夫從不讓我過問工作上的事。直到案發(fā)后，我才從他舊物里發(fā)現這些照片..."她指著其中一張，"這是我妹妹，被送進孤兒院后不久就...失蹤了。"

路槐序倒吸一口冷氣。照片上的女孩約莫十二三歲，胸前赫然掛著一個編號牌：NTX-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