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是瘋?cè)嗽?，但比瘋?cè)嗽焊屓私^望。

男人死盯著天花板上的血跡，那些深入骨髓的恐懼再度襲來，為了防止出現(xiàn)意外，也是為了更方便管理，西區(qū)的病房都是單間。

不算很寬敞的房間里幾乎可以一眼望到頭，門的上方是透明的，護工隨時可以監(jiān)測到他們的動向。

因為剛犯過病，男人今天的藥量被翻倍，這些藥劑帶來的副作用讓男人的胃部不停翻滾，灼燒感順著喉嚨一路往上，男人幾欲作嘔。

這是他來這里的第二個月，兩個月前他還站在高處受人追捧，男人出生平凡，靠著那項技術(shù)實現(xiàn)了一步登天。

沉浸于紙醉金迷的浮華與喧囂中，他都要忘記自己原來是靠什么起來的，因為那個東西站到了頂峰，最近又因為它狠狠跌落。

直到被關(guān)進這里，男人才終于明白了自己到底錯得多離譜。

腦海里不自覺回想起白天的事情，那個單薄纖瘦的Beta，他永遠都忘不了，根本不可能認錯對方，尤其是那雙特別的淺色眼睛。

“我錯了，放過我，放過我啊?！?/p>

男人又開始不自覺地發(fā)抖，嘴里不停念叨著，動靜漸漸大了，往常這個時候護工早就趕來，但是今天的走廊各位安靜，哪怕他因為手抖打落了床邊的杯子都沒人過來。

杯子是塑料特制的，摔在地上回彈起來，漸起的冷水澆到了滿地。

不知道什么時候，緊閉的房門仿佛被風(fēng)吹開，慢慢露出了一道縫隙。

男人沒有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蝴蝶，蝴蝶死了，你死了，哈哈哈哈哈，我也會死，我們都會死！”

黑色的瞳孔漸漸散了，男人突然停下了絮叨，靈魂像是被抽空，他安靜下來。

黑發(fā)少年取消了道具效果，抬起頭時露出的那雙淺色眼瞳比往日更亮，絢麗的星河隱匿其中，帶著讓人沉溺的魔魅氣息。

他走到男人的床邊，低聲道：“你認識我嗎？”

“認識?！?/p>

男人張了張嘴，給出了答案。

少年緊接著又問：“你在什么地方見過我？”

這一次，問答不如剛剛那樣順利，如同上了年紀的機器一樣，男人卡頓了一瞬間，麻木的臉上出現(xiàn)了掙扎，但最后還是淪陷在少年編織的夢境中。

這就是姜栩的技能，他如今已經(jīng)是B級玩家，技能使用成功率會隨著等級提高，針對于作用對象來說，對方等級越低，這個技能的成功率也會越高。

男人的心智本就不堅定，加上藥劑的副作用，姜栩成功了。

通過一個簡單問題的引導(dǎo)，他將人帶入夢境。

也就是在他成功后不久，護工發(fā)現(xiàn)了不對，男人今天居然沒有鬧騰，但在他們趕來之前，姜栩重新開啟了道具，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

男人的等級遠不如姜栩，樂園副本的時候薩希羅德等級太高，所以姜栩的技能只能作用于表面，騙取一點小情報還好，再多的就不行了。

由純白構(gòu)成的夢境中，男人站在他熟悉的空間里，他的眼里略過茫然，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

抱著資料的白衣女人小跑著過來，略帶責(zé)備的聲音響起，“何端，你怎么還在這里站著，不是讓你趕緊過去嗎？”

女人仿佛沒有注意到男人的反常，推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

男人也就是何端，當站到那扇銀色的大門前后，他終于想起了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他榮耀開始的地方，也是將他拖入深淵的罪魁禍首。

何端的靈魂被束縛在了軀殼之中，他木著臉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

看著自己從那個男人手里接過項目書，看著自己出沒于那間熟悉的實驗室。

在最深處的那間實驗室里，他見到了熟人。

黑發(fā)少年全身赤裸，安靜地閉著眼睛沉睡于透明的巨大容器中。

少年全身纏滿了管子，他走到容器前，抬手熟練地讓人將那些開關(guān)推上去，“加大劑量，你們在做什么，這么多天了還沒有一點進度?！”

滿頭大汗的研究員點頭哈腰，“對不起對不起，可是實驗體已經(jīng)瀕臨崩潰，如果再加大劑量怕是……”

“閉嘴，讓你們加就加，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要是還沒有進度，上面問起來你們負責(zé)?”

何端聽到自己這樣說道，這里都是他做主，自然是他說什么是什么，研究員們只能照做。

開關(guān)被統(tǒng)統(tǒng)推了上去，血紅色的液體順著透明的管子進入了少年的身體，在那些液體進入少年身體的那一刻，沉睡的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

血色的藥劑來自一種特別的提取物，少年應(yīng)當是疼極了，淺色的眼睛里滿是哀求和痛苦，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拍打起容器的內(nèi)壁。

細小的氣泡浮起，少年眼尾垂下，蒼白的唇張開，再度重溫這段記憶，何端終于看清了他在說什么。

他再說，我好疼，放過我，求你們。

那個時候也許有人看到了，但他們不會在乎，少年于他們而言只是個特別的實驗品。

效果還是不好，何端讓人繼續(xù)加大劑量，少年看起來已經(jīng)扛不住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唇瓣被他自己咬得鮮血淋漓。

巨大的痛苦終于得到了相應(yīng)的成效，在少年的氣息徹底微弱下去前，某項重要數(shù)值突然飆升，一舉突破那個數(shù)值。

“突破了，終于成功了！”

所有人歡呼著，包括何端，沒有人去注意此刻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人，少年的身上已經(jīng)完全檢測不到生命氣息，不過他們也沒時間去觀察這一點。

自然也沒有看到，少年光潔的背部鼓起兩片，有什么東西即將破繭而出。

“不，停下！”

何端尖叫起來，他捂住額頭，純白的空間瞬間破碎開來，夢境戛然而止。

而現(xiàn)實中，躺在床上的男人睜大眼睛，脫水瀕死的魚般彈動了兩下，然后開始慘叫起來。

“怪物，他是怪物，他已經(jīng)死了！”

這場夢境碎了，但有些人終究要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