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我睜開眼,有那么一瞬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時何地。周沉借給我的公寓安靜得出奇,與記憶中那個充滿林耀東氣息的家截然不同。
手機屏幕顯示早上七點十五分,有三個未接來電和五條短信,全部來自蘇婉。我沒有理會,而是先打開電腦,再次檢查今天談判要用的資料。明輝集團的合同草案被我標注得密密麻麻,前世踩過的每一個陷阱都用紅色標出。
浴室鏡子前,我仔細地化著妝,比平時更濃的眼線勾勒出凌厲的輪廓,深色口紅覆蓋了略顯蒼白的嘴唇。今天的程錦必須無懈可擊。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林耀東。我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
"錦錦,你在哪?我早上回家發(fā)現(xiàn)你不在。"他的聲音帶著刻意的關(guān)切,"昨晚你也沒回來。"
"臨時有個項目需要通宵處理,我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開了間房。"我面不改色地撒謊,"不想打擾你休息。"
"你從不在外過夜的。"林耀東的語氣充滿懷疑,"而且昨天你和周沉見面了吧?"
我的手指瞬間收緊。他怎么會知道?周沉的車應該沒被跟蹤才對。
"周叔叔?沒有啊。"我故作輕松,"怎么突然提起他?"
"有人看到你的車停在他公寓樓下。"林耀東的聲音冷了下來,"錦錦,我們之間不該有秘密。"
我?guī)缀跻湫Τ雎?。不該有秘密?前世他和蘇婉的奸情持續(xù)了三年,而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你看錯了吧,我車昨天送去保養(yǎng)了。"我轉(zhuǎn)移話題,"對了,明輝的談判十點開始,我需要提前到公司準備,不說了。"
掛斷電話,我立刻給周沉發(fā)了加密消息:"林可能在監(jiān)視你,小心。"
收拾妥當,我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黑色西裝套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束起,眼神冷峻。今天的談判將是我的第一場公開戰(zhàn)役。
程氏集團大樓前廳一如既往地忙碌。走進電梯時,市場部的幾個員工立刻停止了交談,恭敬地向我問好。我點頭回應,注意到他們眼中閃過的詫異。前世的我是個過于"親民"的總裁,常常因為害怕被說高高在上而顯得優(yōu)柔寡斷。這一世,我不再需要這種無謂的認同。
"程總,早上好。"助理小李快步迎上來,"明輝集團的張總提前到了,正在會議室等您。林總已經(jīng)在接待他們。"
"咖啡,不加糖。"我簡短吩咐,"還有,把財務部上季度的審計報告拿來,立刻。"
小李明顯愣了一下:"但...那不是今天談判需要的材料..."
"立刻。"我重復一遍,眼神銳利地看著她。
她慌忙點頭離開。這個助理是林耀東招進來的,前世我一直沒懷疑過她的忠誠,直到發(fā)現(xiàn)她定期向林耀東匯報我的一舉一動。
推開會議室大門,里面的談笑聲戛然而止。長桌對面,明輝集團的張總和他帶來的團隊齊刷刷望過來。林耀東坐在主位左側(cè),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但眼神閃爍。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我徑直走向主位,無視林耀東伸出來想牽我的手。
"程總氣色不錯啊。"張總——一個五十多歲、頭發(fā)稀疏的男人——笑瞇瞇地說,"聽說你們快訂婚了?到時候一定要請我喝喜酒啊。"
"商業(yè)場合不談私事。"我冷淡地回應,打開筆記本電腦,"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會議室氣氛瞬間凝固。張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林耀東在桌下輕輕踢了踢我的腳,被我無視。
"呃...好的。"張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示意助手分發(fā)文件,"這是我們根據(jù)上次討論修改的合同草案,請過目。"
我接過文件,快速瀏覽。條款表面上做了些讓步,但核心陷阱依然存在——技術(shù)授權(quán)范圍模糊、違約條款苛刻、知識產(chǎn)權(quán)歸屬模棱兩可。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把戲。
"張總,"我將合同輕蔑地推到一邊,"明輝是覺得程氏沒人看得懂合同嗎?"
林耀東猛地轉(zhuǎn)頭看我,眼中滿是警告。張總則一臉無辜:"程總這是什么意思?"
"第七條,技術(shù)授權(quán)范圍寫著'現(xiàn)有及未來相關(guān)技術(shù)',這等于把程氏未來三年的研發(fā)成果都白送給你們。"我冷冷地說,"第十二條,違約賠償金是合作金額的五倍,而你們自己的違約責任卻只字未提。"
會議室鴉雀無聲。張總的臉色變得難看,他偷偷瞥了林耀東一眼,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錦錦,"林耀東壓低聲音,"這些條款可以再協(xié)商,沒必要這么強硬..."
"不是強硬,是專業(yè)。"我提高音量打斷他,"程氏的技術(shù)在業(yè)內(nèi)領(lǐng)先至少三年,如果明輝想要合作,就得拿出誠意來。"
說著,我從包里取出一份自己準備的合同草案推過去:"這是我方的條件。技術(shù)入股,持股比例不低于20%;知識產(chǎn)權(quán)歸屬明確劃分;違約條款對等。接受的話今天就可以簽,不接受就請回吧。"
張總翻開文件,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再次看向林耀東,后者顯然也措手不及。
"程總,這...這太突然了。"張總擦擦額頭的汗,"我們需要時間研究..."
"一小時內(nèi)給我答復。"我站起身,"否則我會聯(lián)系長河集團,他們對這個項目也很感興趣。"
提到長河集團,張總的臉一下子白了。那是明輝最大的競爭對手,前世我直到最后才知道,林耀東故意阻止我與他們接觸。
"錦錦!"林耀東追出會議室,"你到底在干什么?這個項目對我們至關(guān)重要!"
"是嗎?"我轉(zhuǎn)身直視他的眼睛,"對'我們'重要,還是對'你'重要?"
林耀東的表情瞬間凝固。那一瞬間,我?guī)缀跄芸吹剿竽X飛速運轉(zhuǎn),評估我知道了多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很快恢復鎮(zhèn)定,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為了你。"
"那就支持我的決定。"我冷冷地說,"還是說,你和明輝之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約定?"
林耀東的瞳孔微微收縮。就在這時,小李匆匆跑來:"程總,審計報告拿來了。還有,周先生在一樓等您,說有急事。"
"告訴張總,計時開始了。"我對林耀東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電梯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雙腿一軟,靠在墻上深呼吸。剛才的強勢表現(xiàn)耗盡了我的力氣。前世的程錦從不敢這樣說話,總是害怕沖突,害怕讓人失望。而現(xiàn)在,我必須成為另一個人。
一樓大廳,周沉站在角落,身邊是一個陌生男人。那人約莫三十五歲左右,身材高大,穿著簡單的黑色夾克,站姿筆直得像軍人。當我們目光相遇時,他銳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我的靈魂。
"小錦,這是陸遠。"周沉簡短介紹,"他剛好有空,想先和你聊聊。"
陸遠伸出手:"程總,久仰。"
他的手掌寬大有力,虎口有繭,不像是常年坐辦公室的人。近距離看,他左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給這張原本英俊的臉增添了幾分危險氣息。
"找個安靜的地方談吧。"我提議。
陸遠搖頭:"這里就很好。人多的地方反而安全,沒人會注意普通談話。"他的聲音很低,但異常清晰,"周叔說你遇到了商業(yè)間諜問題?"
"比間諜更嚴重。"我直視他的眼睛,"有人想通過婚姻和商業(yè)手段竊取我父親的公司,最后殺了我。"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樣的坦白太過冒險,萬一他以為我瘋了怎么辦?
但陸遠只是微微挑眉,表情沒有絲毫波動:"證據(jù)?"
"目前只是懷疑和零散線索。"我謹慎地回答,"我需要專業(yè)人士幫我系統(tǒng)地收集證據(jù)。"
陸遠沉思片刻,突然問:"你死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我渾身一僵,血液仿佛凝固。周沉也震驚地看著他:"小陸!"
"自由落體大約八秒,撞地瞬間就失去意識了,沒什么痛苦。"我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然后才反應過來說了什么,"你...你怎么..."
陸遠嘴角微微上揚:"我讀過關(guān)于瀕死體驗的研究。通常重生者會有PTSD癥狀,特別是當觸發(fā)記憶時。"他指了指我的手腕,"剛才你說話時,左手一直在無意識地摸右手腕,那里應該有傷,但現(xiàn)在是完好的。這說明你記得的傷不在這個時間線上。"
我的后背滲出冷汗。這個人太敏銳了,敏銳得可怕。
"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周沉困惑地問。
"沒什么。"陸遠輕松地說,"程總的情況我了解了,這個案子我接。費用按標準,但有個條件——完全自主權(quán),不向任何人透露調(diào)查細節(jié),包括你們二位。"
"可以。"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但我要定期聽取進展報告。"
"合理。"陸遠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機遞給我,"用這個聯(lián)系,加密頻道8。別存任何其他號碼,每次通話后清除記錄。"
我接過手機,注意到他無名指上有戒痕,但沒戴戒指。又一個有故事的人。
"明輝集團有貓膩。"陸遠突然說,"他們在洗錢,背后可能牽扯國際資本。你今天的強硬態(tài)度是對的,但他們會報復。"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我話沒說完就明白了,"你調(diào)查過我?"
"基礎(chǔ)功課。"陸遠淡淡地說,"下午我會給你一份初步調(diào)查報告?,F(xiàn)在,你該回去應付那些被你嚇壞的商人了。"
他轉(zhuǎn)身離開,步伐矯健得像頭豹子,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他...很特別。"周沉斟酌著用詞,"但確實是業(yè)內(nèi)最好的。他父親是我老戰(zhàn)友,所以愿意幫忙。"
"他猜到我是重生的。"我低聲說,"或者至少懷疑。"
周沉皺眉:"別擔心,就算他真猜到了也不會亂說。小陸最重視職業(yè)操守。"
回到會議室,氣氛明顯不同了。張總和他的團隊圍在一起低聲討論,看到我進來立刻停止。林耀東站在窗邊,臉色陰沉。
"程總,"張總擠出一個笑容,"我們討論過了,原則上接受您的大部分條件,但持股比例希望能降到15%。"
我心中冷笑。前世他們連5%都不肯給,現(xiàn)在居然主動提出15%。看來我的強硬確實奏效了。
"18%,這是底線。"我坐下來,"另外我要加一條:合作期間,明輝不得與林氏集團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交易。"
這句話像炸彈一樣在會議室炸開。張總的表情瞬間僵硬,林耀東則猛地轉(zhuǎn)過身:"錦錦!這太過分了!"
"只是標準防利益沖突條款。"我故作無辜,"難道明輝和林氏真有業(yè)務往來?"
"當然沒有!"張總急忙否認,"只是...這條款有點侮辱性..."
"那就18%加這條,否則免談。"我寸步不讓。
一小時后,我拿到了基本符合預期的合作協(xié)議。張總簽字時手都在發(fā)抖,而林耀東全程臉色鐵青,幾乎沒說話。
送走明輝的人,林耀東立刻把我拉進辦公室,鎖上門。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壓低聲音怒吼,"這些條款會讓我們少賺幾千萬!"
"保護公司核心技術(shù)不值幾千萬嗎?"我反問,"還是說,你本來打算從中拿回扣?"
林耀東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但很快又恢復成受傷的樣子:"錦錦,你變了。是不是周沉跟你說了什么?他一直在離間我們!"
"周叔叔只是提醒我保護父親留下的東西。"我冷靜地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該支持我。"
"我當然愛你。"林耀東上前想抱我,被我躲開,"但愛也需要信任。你最近對我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那就用行動贏回我的信任。"我拿起包準備離開,"對了,今晚我要加班,不回去了。"
"又加班?"林耀東攔住我,"錦錦,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你這幾天太反常了..."
"反常的是你。"我直視他的眼睛,"從昨天開始,你就像做賊心虛一樣追問我的一舉一動。有什么想坦白的嗎?"
林耀東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眼神閃爍:"我...我只是擔心你。"
"不必了。"我推開他,"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其他事不需要你操心。"
走出辦公室,我雙腿發(fā)軟,不得不扶著墻穩(wěn)住自己。剛才的對峙耗盡了我的力氣。前世的程錦從不敢這樣對林耀東說話,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他的自尊,害怕失去他。
而現(xiàn)在,我終于看清了這個男人的真面目——當無法操控我時,他眼中閃過的不是愛意,而是憤怒和恐懼。
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我剛走到周沉的車旁,突然被一只強有力的手拉進陰影處。我正要呼救,卻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是陸遠。
"別出聲。"他低聲說,遞給我一個文件袋,"初步調(diào)查結(jié)果。林耀東比你想象的更危險,他不止在轉(zhuǎn)移資產(chǎn),還在境外設立秘密賬戶。蘇婉也不僅是閨蜜那么簡單。"
"什么意思?"我皺眉。
"她受過專業(yè)訓練。"陸遠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我懷疑她是商業(yè)間諜,專門針對高科技企業(yè)的。"
我倒吸一口冷氣。前世我只當蘇婉是見利忘義,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隱情。
"還有,"陸遠繼續(xù)道,"你被監(jiān)視了。林耀東在你手機和車上都裝了追蹤器,你的辦公室也可能被竊聽。"
"那我該怎么..."
"文件里有詳細指示。"他打斷我,"記住,別相信任何人,包括周叔。他雖然是好意,但方法太老派,容易暴露。"
說完,他像幽靈一樣消失在停車場黑暗中,留下我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個可能改變一切的文件袋。
坐進車里,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文件袋。最上面是一張?zhí)K婉與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照片角落標注著日期——就在上周。而那個男人,我認得,是明輝集團的副總裁。
下面一頁紙上是陸遠工整的字跡:"第一步:清理身邊的眼睛和耳朵。第二步:建立安全通訊。第三步:找出真正的敵人——他們比你想象的更多。"
最后是一串數(shù)字坐標和一句話:"明天中午12點,一個人來。"
我將文件緊緊抱在胸前,望向車窗外程氏集團高聳的大樓。那里曾經(jīng)是父親畢生的心血,后來成了我的囚牢,而現(xiàn)在,它將變成我的戰(zhàn)場。
林耀東,蘇婉,你們準備好了嗎?這一次,獵人將變成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