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四月初八,巳時三刻。
大明宮宣政殿外,八百新科進士身著素帛襕衫,正將姓名鐫刻在金榜之上。謝承硯站在丹陛之下,掌心的"永徽"印記灼燒般疼痛。他望著空中漂浮的金色活字,那些曾是高宗魄體的文字,此刻正緩緩融入考生們的墨跡。
"謝大人今日氣色不佳。"狀元郎秦文淵遞來青瓷盞,"這是下官新制的'活字茶',用蛇菰紙包裹活字烘焙..."
謝承硯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卻見秦文淵袖中滑落半塊玉牌——與自己掌心的"永徽"印記嚴絲合縫。殿內(nèi)突然傳來鐘鳴,高宗皇帝的虛影從金榜后顯現(xiàn)。
"朕的魄體需要新的容器。"虛影的手指掠過謝承硯額頭,"而你,是最合適的宿主。"
謝承硯感到意識被拉入記憶長河,看見永徽三年的殿試現(xiàn)場:年輕的李治正在將活字版推入熔爐,袁天罡的聲音在耳畔回響:"以帝王魄體為引,可保李氏江山千秋萬代..."
"原來所謂封印,不過是將皇權轉(zhuǎn)化為活墨!"謝承硯驚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置身于殿試考場。裴云卿坐在主考官席上,面前擺著傳國玉璽與高宗的青銅書匣。
"殿試第三題:活字印刷術當禁當興?"裴云卿的聲音帶著金屬顫音,"請各位考生用朕的活墨作答。"
墨池中突然翻涌出血色浪花,八百年前的考生魂魄從墨汁中浮現(xiàn)。謝承硯意識到,這是高宗設計的"活墨輪回"——每屆殿試狀元都將成為新的帝王魄體宿主。
"我不會讓你得逞!"謝承硯擲出陸昭容的青銅鑰匙,鑰匙插入書匣的瞬間,《天工禁術錄》的文字如螢火蟲般飛散。他咬破指尖,用血在宣紙上寫下"破"字。
這個字化作利刃劈開虛空,殿試現(xiàn)場的時空開始重疊。謝承硯看見永徽朝的李治、永昌朝的自己,以及未來無數(shù)個殿試場景在眼前交織。
"你在找死!"裴云卿將玉璽砸向地面,整個考場瞬間被活字矩陣籠罩。謝承硯的血字與考生們的墨跡碰撞,激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文字力量。
秦文淵突然站起,將自己的試卷拋向空中。那張寫滿"仁"字的宣紙吸收所有墨跡,竟在殿內(nèi)形成了抵御活墨的結界。謝承硯恍然大悟——寒門學子的文字,才是破除皇權壟斷的關鍵。
"我們不需要帝王魄體!"秦文淵的聲音在殿內(nèi)回蕩,"知識本該像活字般自由流動。"
隨著他的話語,八百份試卷同時自燃?;鹧嬷懈‖F(xiàn)出歷代寒門學子的身影,他們的墨跡匯聚成新的活字矩陣,將高宗的魄體逼入墨池。
謝承硯趁機將玉璽投入熔爐。青銅熔漿中,高宗的虛影發(fā)出最后的嘶吼:"沒有皇權壓制,知識只會帶來混亂!"
"不。"謝承硯握緊秦文淵遞來的活字筆,"真正的秩序,建立在平等的知識之上。"
熔爐爆炸的瞬間,謝承硯感到掌心的"永徽"印記徹底消散。他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國子監(jiān)墨池邊,陽光正穿透云層灑在新生的綠芽上。
長安城外,南詔使團的車隊正在撤離。阿蠻掀開馬車簾幕,望著城墻上新刻的《活字賦》:"活者,非死也。字者,非器也?;钭种?,在于無窮之變..."
"他們成功了。"阿蠻將半塊蛇形玉牌投入洱海,"我們南詔的蛇菰紙,終于完成了使命。"
揚州城的江南貢院,工人們正在拆除雕版印刷坊。新建成的活字工坊里,寒門學子們正將《論語》《史記》等典籍重新排版。當?shù)谝槐净钭钟∷⒌摹肚Ы鸱健穯柺罆r,書頁間飄落的金粉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謝承硯站在長江邊,看著裝載活字印刷機的船隊揚帆遠航。裴云卿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船頭,她將傳國玉璽拋入江中:"高宗的活墨刑,終究輸給了真正的知識傳承。"
玉璽沉入江底的瞬間,江面上浮現(xiàn)出歷代帝王的虛影。他們的面容逐漸模糊,最終化作無數(shù)活字,隨波流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