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愈發(fā)刺鼻，江川的病房門口擠滿了警察和醫(yī)護人員。我死死攥著他染血的外套，指節(jié)泛白到近乎透明。陸川捂著仍在滲血的肩膀，正和帶隊的刑警隊長激烈爭論：“必須立刻封鎖所有出城通道！江川的老板肯定要逃往境外！”

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卻突然變成尖銳的長鳴。我沖進病房時，醫(yī)生正在實施急救，江川蒼白的臉上蒙著呼吸面罩?！盎颊叱霈F急性失血休克！準備輸血！”護士的喊聲讓我渾身發(fā)冷——江川是罕見的RH陰性血，醫(yī)院血庫存量告急。

“用我的！”陸川撞開病房門，扯開自己的繃帶，“我們是孤兒院一起長大的，血型一定匹配！”他不由分說地抓住護士的手腕，“快！不然他撐不過半小時！”

輸血袋緩緩下垂，暗紅的血液順著導管流入江川體內。我跪在床邊，將臉貼在他冰涼的手背上：“你說過要帶我去冰島看極光，要在撒哈拉沙漠數星星……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庇洃浰槠粩嚅W回，他笨拙扮演陌生人時耳尖的紅暈，還有求婚時顫抖的聲音，此刻都像鋒利的刀，一下下剜著心臟。

凌晨四點，江川終于被推出ICU。醫(yī)生摘下口罩，疲憊中帶著慶幸：“再晚五分鐘就……不過他還沒脫離危險期，需要密切觀察?！蔽覄傄S進入普通病房，卻被陸川攔住。

“你看這個?！彼统鰪暮谝氯松砩侠U獲的手機，屏幕上是一條未發(fā)送的短信，內容是“目標已清除，速來交接”。發(fā)送地址顯示為距離醫(yī)院三個街區(qū)的咖啡廳，“他們肯定還在附近踩點，想確認江川的死活?！标懘ǖ耐卓s成針尖，“我們必須引蛇出洞?！?/p>

我盯著江川沉睡的側臉，忽然想起失憶期間他總在清晨為我買早餐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我清醒：“我配合你?！?/p>

三小時后，我戴著口罩出現在醫(yī)院花園。假裝打電話時，余光瞥見灌木叢后閃過的黑影。陸川提前布置的微型攝像頭正在工作，而此刻的江川病房里，早已換成了身形相似的便衣警察。

“喂？陸川，江川他……”我故意提高音量，“醫(yī)生說最多撐不過今晚了?！痹捯魟偮?，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猛地轉身，卻見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正在刪除手機里的偷拍照片——畫面正是江川的病房窗口。

“站??！”我追上去，卻被男人反手制住。千鈞一發(fā)之際，陸川帶著警察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男人慌亂中掏出匕首，卻在看到陸川腰間的證件時愣住了——那是刑警大隊的特別行動證。

“演了這么久，也該收場了?！标懘ǔ断聦Ψ降目谡郑冻鲆粡埬吧鷧s驚恐的臉，“說，誰派你來的？”男人的喉結劇烈滾動，突然咬破藏在臼齒后的毒藥膠囊。陸川撲過去時已經晚了，男人瞳孔逐漸渙散，臨死前卻用最后的力氣在地上劃出一個字母“L”。

深夜的醫(yī)院走廊，陸川反復擦拭著那枚銀杏葉書簽——這是從江川口袋里掉出的，上面還沾著干涸的血跡?！斑@個‘L’，會不會和當年孤兒院縱火案的主謀有關？”我握緊江川的病歷本，封皮上他的名字刺得眼睛生疼。

陸川沉默良久，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孤兒院合影。他指著照片角落的小男孩：“他叫林深，是當年和我們一起玩耍的伙伴。后來他被一個姓陸的富商收養(yǎng)，再后來……”他的手指重重按在照片被火燒出的焦痕上，“他就消失了。”

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江川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我撲到床邊，看見他睫毛輕顫，虛弱的聲音像游絲般飄來：“別……哭……”淚水砸在他手背上，而窗外，新一輪的暴雨正在醞釀，仿佛預示著更大的陰謀即將浮出水面。

江川的蘇醒讓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但他仍需留院觀察。陸川將那張孤兒院合影貼在病房白板上，用紅筆圈出照片里名叫林深的男孩。泛黃的影像中，小小的少年抱著一只布熊，嘴角揚起的弧度，竟與陸川此刻手中殘破的小熊如出一轍。

“林深被陸家收養(yǎng)后，我偷偷去找過他一次?！标懘ǖ闹讣鈩澾^照片上焦黑的邊緣，“那時他住在城郊的莊園里，隔著鐵門，他對我說‘別再來了，這里是地獄’。第二天，那片區(qū)域就發(fā)生了離奇的火災，所有痕跡都被燒得一干二凈?！?/p>

話音未落，病房的門被驟然推開。護士舉著手機，面色驚慌：“有個自稱林深的人打電話來，說要和江先生通話?！标懘ê臀覍σ曇谎郏杆偬统鲣浺粼O備，示意護士接通免提。

電流聲滋滋作響后，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江川，別來無恙？”那聲音帶著刻意的變調，卻掩不住尾音處熟悉的顫抖，“聽說你快死了，我很失望——有些真相，只有你活著才能聽到?！?/p>

江川掙扎著要起身，被我按住肩膀。他對著手機喘息道：“你到底是誰？和孤兒院的事有什么關系？”

“關系？”對方突然輕笑，背景音里傳來鐘表齒輪轉動的聲響，“你以為那些交易記錄、縱火案，真的只是為了錢？”伴隨著紙張翻動的窸窣聲，電話里傳來一句模糊的童謠，正是我們兒時在孤兒院常唱的那首，“明天下午三點，獨自來鐘樓，我讓你看一場好戲。”

電話掛斷的瞬間，陸川已經開始定位追蹤?！靶盘杹碜允兄行牡膹U棄鐘樓，但我總覺得不對勁。”他盯著地圖上閃爍的紅點，“對方既然敢主動聯系，肯定設好了圈套?！?/p>

我握緊江川的手，觸到他掌心密密麻麻的冷汗。記憶突然閃回車禍前的雨夜，我也曾接到過類似的神秘來電，電話里同樣哼唱著那首童謠。“讓我去?！蔽姨ь^看向陸川，“他要的是我，當年孤兒院的事，我才是關鍵證人。”

江川劇烈咳嗽起來，輸液管隨著他的動作搖晃：“不行！太危險了……”

“只有這樣才能引出幕后黑手?！蔽腋┥砦橇宋撬n白的額頭，“還記得你說過，要帶我看遍世界的日出嗎？等這件事結束，我們立刻出發(fā)?！?/p>

次日午后，我獨自站在鐘樓陰影下。銹跡斑斑的鐵門緩緩開啟，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每走上一級臺階，童年的記憶便清晰一分——那些被大火吞噬的哭喊，還有林深最后看我的眼神，都在黑暗中逐漸具象化。

頂樓的鐘擺發(fā)出沉重的轟鳴，一個戴著烏鴉面具的身影背對著我而立。“你終于來了?！彼D身時，面具縫隙里透出的目光讓我渾身發(fā)冷，“看看這個，是不是很熟悉？”

他舉起的平板電腦上，播放著一段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江川的老板正在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握手，背景墻上的家族合影里，站在中間的少年，赫然是照片里的林深。而錄像右下角的日期，正是孤兒院縱火案發(fā)生的前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