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深淵的峭壁上,比比東第十三次割開自己的手腕。
暗紫色的血液順著嶙峋怪石蜿蜒而下,在觸碰到深淵底部骸骨堆的瞬間蒸騰成黑霧。這是她與熵界簽訂的契約——每月新月之夜用羅剎之血喂養(yǎng)噬魂蛛皇,換取那怪物安分地蟄伏在左臂皮膚之下??山褚沟男略陆?,蛛皇的尖嘯聲穿透顱骨,震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姐姐!"
千仞雪的呼喊裹著光元素粒子刺破濃霧,六片殘缺的光翼在身后劇烈震顫。比比東下意識將淌血的手臂藏進(jìn)黑袍,那孩子總對血腥味過分敏感??僧?dāng)妹妹的手觸碰到她肩頭時,噬魂蛛皇突然暴起,漆黑口器直撲千仞雪咽喉。
"退后!"比比東用右手死死掐住左臂,蛛皇的毒刺距離妹妹的頸動脈僅剩半寸。千仞雪的天使圣光本能亮起,卻在觸及姐姐皮膚的剎那轉(zhuǎn)為柔和的光暈——這蠢丫頭又在壓制本能。
劇痛讓比比東的視網(wǎng)膜上炸開記憶殘片:教皇殿染血的大理石地面,千尋疾扭曲的面孔,還有...某個蜷縮在薔薇叢中的金發(fā)嬰孩。這些本不該存在的畫面令蛛皇愈發(fā)癲狂,她不得不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帶著凈化隊去冰裂谷,圣靈教的亡靈潮要來了。"
"可你的暴走期..."
"這是命令!"她甩開妹妹的手,黑袍翻涌如垂死夜梟的羽翼。千仞雪腕間的血魂契鈴鐺發(fā)出刺耳鳴響,那是靈魂共鳴度跌破危險閾值的警報。直到光翼的輝光徹底消失在霧靄中,比比東才放任自己跪倒在祭壇邊緣。蛛皇的觸須刺入脊椎,將更多混亂記憶泵入神經(jīng)——
這次她看清了。
血泊里躺著的不止千尋疾,還有具腹部隆起的女尸。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臉,而尸體懷中緊摟的嬰孩發(fā)色如融化的黃金。
"閉嘴!"她徒手扯斷兩根蛛皇觸須,黏稠的紫黑色漿液濺在光暗祭壇的銘文上。那些記載著古神預(yù)言的文字突然蠕動起來,拼湊成全新的句子:【當(dāng)你開始質(zhì)疑記憶,輪回便有了裂痕】
深淵底部傳來鎖鏈崩裂的巨響,第一波亡靈已經(jīng)沖破封印。比比東抹去嘴角血漬躍下懸崖,噬魂蛛皇在她背后舒展成遮天蔽日的骨翼。墜落過程中,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亡靈們空洞的眼窩里無限折射——每個鏡像都在獰笑,每個都是她不曾選擇的可能。
"羅剎領(lǐng)域,開!"
黑暗神力如潮水漫過峽谷,被波及的亡靈瞬間汽化。但這次凈化沒有帶來往日的暢快,反而有團(tuán)冰冷的異物在胸腔深處凝結(jié)。當(dāng)她碾碎最后一個亡靈的頭骨時,指尖傳來詭異的觸感:那骷髏的眉心刻著武魂殿長老才配擁有的六翼天使徽記。
蛛皇突然發(fā)出愉悅的嘶鳴,被吞噬的亡靈記憶涌入腦海。比比東看見千仞雪率領(lǐng)凈化隊在冰裂谷陷入苦戰(zhàn),圣靈教的亡靈法師正將某種晶狀體植入她的光翼根部。更令人窒息的是妹妹的表情——那不是面臨死亡的恐懼,而是某種殉道者般的釋然。
"蠢貨..."骨翼掀起颶風(fēng),比比東在狂飆中捏碎了三塊傳訊水晶。她早該發(fā)現(xiàn)的,自從三個月前那場意外的時間回溯后,千仞雪就開始偷偷用天使之血喂養(yǎng)血魂契鈴鐺。那傻丫頭竟妄圖用這種自毀方式分擔(dān)她的暴走痛苦。
冰裂谷的寒風(fēng)裹挾著亡靈腐臭撲面而來。千仞雪的光翼已被染成污濁的暗金色,圣靈教主的投影懸浮在半空,手中把玩著塊記憶水晶:"真是感人,可惜你姐姐的黑暗面更喜歡這份禮物。"水晶爆裂的瞬間,比比東的視網(wǎng)膜被猩紅充斥——
那是段本不該存在的記憶。
教皇殿密室里,自己顫抖的劍尖抵在隆起的小腹上。千尋疾的狂笑與嬰孩啼哭交織,最終劍鋒偏轉(zhuǎn)刺入身后男人的心臟。而染血的襁褓里,嬰孩后頸浮現(xiàn)出與千仞雪相同的淡金色胎記。
"現(xiàn)在明白了嗎?"圣靈教主的聲音像蛛腿刮擦耳膜,"你親手殺死了那個會成為你女兒的孩子,現(xiàn)在這個'妹妹'不過是時間悖論的殘次品..."
噬魂蛛皇的尖嘯驟然停息。比比東感覺有柄冰錐刺入太陽穴,將那些被篡改的記憶、被粉飾的謊言、被偷換概念的時間線攪成混沌的漩渦。她看見千仞雪在晶狀體的侵蝕下朝自己伸出手,褪色的唇瓣開合著無聲的"對不起";聽見血魂契鈴鐺在靈魂深處奏響安魂曲;更觸碰到某個被封印在羅剎神格最深處的真相——
血色新月在此刻攀升至天頂。
所有亡靈突然靜止,圣靈教主的投影化作數(shù)據(jù)流消散。比比東接住墜落的千仞雪,妹妹的光翼正在析出金色粒子,像極了那個雪夜她們堆的雪人在朝陽下消融的模樣。懷中的軀體逐漸冰冷,而她腕間的鈴鐺裂開第一道細(xì)紋。
"這次輪到我了。"千仞雪染血的指尖撫過她暴起的蛛皇紋路,殘留的光元素滲入黑暗神力,竟讓那些猙獰的圖騰短暫綻放出薔薇花紋。當(dāng)最后一點(diǎn)溫度從妹妹瞳孔中消散時,比比東聽見枷鎖斷裂的聲音。
噬魂蛛皇徹底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