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瓏到了。
李景瓏在一扇不起眼的門前停下,回頭時正好撞上蘇泠淵的目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李景瓏發(fā)什么愣?開門。
蘇泠淵猛地回神,忙上前一步,幻月鈴杖輕點門鎖,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門栓應聲而落。他推開門的瞬間,李景瓏伸手攬住他的腰往側(cè)后方帶了帶——一支淬了黑毒的短箭擦著蘇泠淵的肩頭釘在門框上,箭尾還在嗡嗡顫動。
李景瓏有人埋伏。
李景瓏的聲音沉了下來,將蘇泠淵護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握住了腰間的佩刀
李景瓏鴻俊,戒備!
鴻俊應聲抽出赤羽槍,槍尖紅光乍現(xiàn)。蘇泠淵站穩(wěn)腳跟,幻月鈴杖的銀紋瞬間亮起,杖頭的月牙鈴鐺無聲震顫,將屋內(nèi)三道隱藏的氣息清晰映在腦海里:
蘇泠淵(左墻角兩個,梁上一個。)
李景瓏頷首,腳尖在地面一碾,身形如獵豹般撲入屋內(nèi),佩刀出鞘時帶起一陣疾風,直劈左墻角。暗處的刺客剛要拔刀,就被刀風逼得連連后退,鴻俊的赤羽槍緊隨其后,槍尖掃過之處燃起細碎火星,逼得另一人不敢近身。
蘇泠淵立在門口,幻月鈴杖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他唇間輕吐咒語:
月華為引,鈴音為縛,幻海沉淵,拘!杖身銀紋驟然亮起,數(shù)道月華如練,順著鈴鐺懸垂的銀絲射出,在空中交織成網(wǎng),精準纏向梁上的刺客。那人驚呼一聲,剛要揮刀斬斷月光,卻見那些銀輝如活物般收緊,瞬間將他捆了個結(jié)實,“咚”地摔在地上,連掙扎都動彈不得。
不過片刻,三名刺客已被制服。李景瓏用刀鞘抵住其中一人的咽喉:
李景瓏誰派你們來的?
刺客咬碎牙間的毒藥,嘴角溢出黑血,轉(zhuǎn)眼沒了氣息。另兩人亦是如此,竟無一人肯開口。
蘇泠淵(是飛獒的人。)
蘇泠淵檢查完尸體,指尖沾了點刺客衣襟上的獸毛,
蘇泠淵(這毛跟上次在大明宮墻頭上發(fā)現(xiàn)的一樣。)
此時,窗外傳來莫日根的低哨——是阿泰那邊得手的信號。李景瓏收刀入鞘,看了眼蘇泠淵:
李景瓏走,去跟他們匯合。
蘇泠淵點頭,剛要邁步,卻被李景瓏拉住手腕。對方的指尖帶著薄繭,輕輕摩挲了一下他方才被箭擦過的肩頭:
李景瓏沒受傷?
蘇泠淵無妨。
蘇泠淵的手腕微微發(fā)燙,掙了掙沒掙開,只好垂眸道,
蘇泠淵長史放心。
李景瓏這才松開手,眼底的擔憂淡去,又恢復了平日的沉穩(wěn):
李景瓏走吧。
三人剛走出后門,就聽見倚詩欄正廳傳來阿泰的歌聲,混著箜篌與喝彩聲,熱鬧得像是另一重天地。
與此同時,倚詩欄正門內(nèi)。
阿泰嗨咩猴比——!
阿泰夸張地笑道,張開雙臂。
“哇——他又來啦!”
“是那個胡人!那彈琴的胡人又來了!”
“心肝兒——寶貝兒——”
阿泰拈起上前來迎的老鴇下巴,虛虛做了個“親”的動作,老鴇頓時臉色飛紅,笑道:“公子哥兒又來啦!這可好幾天沒來了,姑娘們都等著呢?!?/p>
阿泰笑道:
阿泰沒辦法,唉,初來乍到,可得討好上司,這不一有空就來看你們了么?
“啊——”
阿泰一走進廳內(nèi),姑娘們便蜂擁而出,尖叫聲不絕,趕緊下樓來迎。那場面直是令廳堂內(nèi)所有屏風后的客人,都忍不住探頭張望。
“裘公子也來啦!”又有姑娘說,“給我們作首詩唄?”
“給我們說說你表哥嘛!”
裘永思笑笑,說:
裘永思今夜還是先聽一番阿泰的琴聲吧。
阿泰走過廳中,跳舞的姑娘全部停下動作,紛紛簇擁上來,阿泰摟住其中一名,在她嫩臉上輕輕一親,徑自走到廳內(nèi)最里頭的榻上。
裘永思不來點兒酒么?
裘永思笑道。
侍者馬上上酒,今夜倚詩欄中坐了不少前來京城趕秋試的各地舉子,見陪伴的姑娘紛紛探頭張望,便不滿道:“那胡人怎么了?”
“噓?!惫媚锉闶疽馀e子別多問,又忍不住探頭朝屏風外看。
阿泰頭頂懸著數(shù)盞明燈,二樓、三樓欄桿上已全是女孩兒,一眾恩客亦不明所以,跟著出來看了眼。只見那璀璨燈光之下,阿泰一頭深棕色卷發(fā),雙目如海水般碧藍深邃,深目高鼻,皮膚如牛奶般潔白,朝聽眾們笑了笑。
滿場肅靜,阿泰盤膝而坐,懷抱巴爾巴特琴,卻不撥弦,清了清嗓子,倒是先唱了起來。
阿泰多少荒原曾是繁花似錦的花園……
阿泰多少宮殿已成今日斷壁殘垣……
聲息一頓,阿泰五指一撥巴爾巴特琴的琴弦,琴弦連續(xù)震響,仿佛有股奇異的魔力從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就像月光灑滿庭院,銀飾發(fā)出細碎聲響,發(fā)出白光的牡鹿從那雜草叢生的庭院中走過,剎那滿庭綻放出雪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