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向之光

梅雨季的潮氣裹著霉味滲進磚縫，許佳跪在衛(wèi)生間擦洗地板時。

指甲縫里嵌滿陳年污垢。洗衣機轟隆隆轉(zhuǎn)著父親臟了的襯衫，那是他在賭場與人斗毆留下的痕跡。

手機突然在褲袋里震動，是奶奶發(fā)來的語音：

“死丫頭，你堂弟明天要來，把客房收拾干凈，再去買點排骨燉湯?！?/p>

水滴順著發(fā)梢砸在瓷磚上，許佳盯著鏡中蒼白的臉。

自從父親康復后，越來越好賭了，家庭經(jīng)濟下降了許多。

母親干脆搬去了娘家。而奶奶帶著弟弟住在家里，頤指氣使地將所有家務都甩給我。

深夜醫(yī)院值班的謝昭珩發(fā)來消息:”等我下班，帶你去吃那家新開的甜品店?！?/p>

她攥著手機，喉嚨泛起苦澀——此刻她連走出家門的自由都沒有。

凌晨兩點，防盜門被踹得哐當作響。

父親滿身煙氣撞進來，手里的鐵鏈子嘩啦作響：“去，把你的零花錢都給我拿來！老子今天沒錢抽煙了！”

許佳蜷縮在沙發(fā)角落，看著茶幾上散落的麻將牌和皺巴巴的零錢。

父親突然抓起花瓶砸在地上，威脅著她：“聾了？老子說話聽不見？”

疼痛讓她想起十五歲那年，也是這樣的雨夜。

許佳躲在閣樓里寫作業(yè)，卻被父親拽著頭發(fā)逼迫拿出零花錢。此刻奶奶房間傳來弟弟弟的哭鬧聲。

老人的咒罵穿透墻壁：“賠錢貨！連個男人都留不住，還不快去哄孩子！”

許佳摸到藏在枕頭下的手機，通訊錄里“江嶼”的名字被按出了凹痕。像是在無數(shù)個黑夜里重新找到希望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聽見電話那頭輕快的笑聲：“佳佳！我跟你說，我新養(yǎng)的橘貓會開...”，了。

許佳慢慢說道“我家又吵架了”，電話傳出嘆氣的聲音

“江嶼，你能給我唱首歌嗎？”她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窗外驚雷炸響，閃電照亮墻上那幅被父親用煙頭燙出洞的向日葵畫。

江嶼似乎察覺到不對，歌聲在猶豫后響起：“落葉隨風將要去何方，只留給天空美麗一場...曾飛舞的聲音，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幸福的過往...”

許佳數(shù)著歌詞，打開藥瓶的手在發(fā)抖。

第一片安眠藥入口時，苦澀的味道讓她想起童年發(fā)燒時，母親灌進喉嚨的過期退燒藥。

第二片、第三片...她數(shù)到九十九時，江嶼的歌聲突然變得遙遠。最后一片藥滑入喉間，她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輕聲說：“再見了?！?/p>

謝昭珩是在清晨六點接到許佳江嶼的電話。

江嶼在電話那頭“哥（江嶼是謝昭珩的堂妹），我有個朋友吞藥了你快點來”

手機從掌心滑落時，他正在煎許佳最愛吃的太陽蛋。

白大褂都沒換，他發(fā)瘋似的沖向江嶼朋友家。

警笛聲與救護車的鳴笛在身后交織成噩夢。

破門而入的瞬間，他看見一個人蜷縮在床角。

“許佳？”

枕邊散落著藥瓶和半融化的冰淇淋——那是他昨晚答應要帶她去買的口味。

“許佳！”謝昭珩跪在滿地上，顫抖的手探向她的頸動脈。

她的皮膚冷得像冰，瞳孔開始渙散。他想起心理咨詢室里那個裝滿星星的玻璃罐。

想起她第一次對自己微笑時，睫毛上沾著的細小淚珠。

急救人員將她抬上擔架時，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嘶吼：“我還沒帶你去看真正的花海！你不能食言！”

手術(shù)室的紅燈亮起，謝昭珩跌坐在長椅上和江嶼交談“話說回來，你怎么也認識許佳”

“你不記得了嘛，她之前是我們學校的”

“說起來她也挺慘的，好不容易考上名校，卻被她的家庭毀了”

江祁長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以后在她面前叫我謝昭珩好了，以防暴露身份”

“好”

突然，口袋里的手機不停震動，

我先去聽個電話.....

謝昭珩去到走廊盡頭，隨著電話接通:”你好，請問你是”

電話那頭混著胡牌的聲音，好一會才發(fā)出聲音:“我是許佳的父親醫(yī)生，我女兒住院費能不能先欠著？

我今天約了牌局...”

他攥緊手機，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十分生氣地說“許先生你女兒重要，還是牌局重要？”

你不心疼她，我作為一個外人都心疼

.....

江嶼，你可以幫我以你的名義讓她再回去南蕪一中嘛

我可以承包她的學習期間的所有費用

“我試試吧，應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嗯”

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中，謝昭珩握住許佳蒼白的手。

他想起她曾說，抑郁癥發(fā)作時就像沉入深海，而他是唯一愿意潛下水救她的人。

此刻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聲音哽咽：“這次換我做你的救生圈，我們一起浮出水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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