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第七天,邊境小鎮(zhèn)飄起了凍雨。
云寄桑拉低斗笠,雨水順著邊緣滴落在粗布衣襟上。這身商隊伙計的裝扮讓他看起來平凡無奇,唯有腰間系著的銀鈴偶爾發(fā)出輕響,提醒著裴雪宴他的存在。
"前面有家客棧。"裴雪宴抹去臉上的雨水,他現(xiàn)在的模樣像個滿臉風霜的馬夫,"要歇腳嗎?"
云寄桑微微點頭。他腕間的青紋從今早起就灼痛難忍,必須找個地方檢查。兩人牽著馱馬走向那棟兩層木樓,招牌上"歸雁居"三個字已經(jīng)斑駁褪色。
客棧大堂煙霧繚繞,幾個商旅打扮的人圍在火塘邊喝酒。掌柜的是個獨眼老者,正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打量著新客人:"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兩間上房。"裴雪宴拍出幾個銅錢,故意露出粗魯?shù)男θ荩?再燙壺酒,切二斤羊肉。"
獨眼掌柜卻沒接錢,而是盯著云寄桑被斗笠遮住的臉:"這位小哥臉色不太好啊。"
裴雪宴側身擋住云寄桑:"我弟弟染了風寒,急需休息。"
掌柜的獨眼里閃過一絲異色,慢吞吞地收了錢:"二樓左轉,最里兩間。"
上樓時,云寄桑突然拉住裴雪宴的袖子,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寫下:"有人跟蹤。"
裴雪宴幾不可察地點頭。從踏入客棧起,他就注意到火塘邊那幾個"商旅"虎口的老繭——那是常年握刀才有的痕跡。更可疑的是,他們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兵器。
房間比想象的干凈。云寄桑剛關上門就脫力般靠在墻上,拉起袖子——青紋已經(jīng)蔓延到肩膀,皮膚下的藍光如呼吸般明滅。他咬牙取出玉珠按在紋路上,玉珠立刻變得滾燙,吸走部分痛楚。
"又嚴重了。"裴雪宴皺眉檢查,"離北狄越近,反噬越強?"
云寄桑剛要回答,窗外突然傳來極輕的"咔嗒"聲。兩人同時變色——是弩箭上弦的動靜!裴雪宴一把將云寄桑推到床下,自己則翻滾到窗邊,"錚"的一聲,三支弩箭穿透窗紙釘在剛才云寄桑站的位置!
"金吾衛(wèi)的破甲箭!"裴雪宴從門縫瞥見走廊人影晃動,"被發(fā)現(xiàn)了!"
云寄桑迅速從琴囊取出軟劍,劍身薄如蟬翼,在昏暗室內幾乎隱形。他剛擺出起手式,房門就被踹開,四個持刀大漢沖了進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每人腰間都掛著銅鈴,隨著動作發(fā)出刺耳噪音。
"滋啦——"
軟劍與長刀相撞,火花四濺。云寄桑本想用音律之術制敵,卻被那些銅鈴干擾,招式頓時滯澀。一個壯漢趁機揮刀劈向他面門,眼看就要得手,云寄桑懷中的玉珠突然爆發(fā)出刺目藍光!
"咔嚓!"
壯漢的刀在距離云寄桑額頭三寸處突然結冰,隨即炸裂成無數(shù)碎片!寒氣順著刀柄蔓延到他手臂,轉眼整條胳膊都覆上了厚厚冰霜。壯漢發(fā)出凄厲慘叫,倒地翻滾。
裴雪宴趁機解決兩個敵人,轉頭看見這一幕也愣住了:"你能控制'月魄'了?"
云寄桑自己也驚疑不定。他剛只是本能地握緊玉珠,沒想到...低頭一看,青紋已經(jīng)蔓延到指尖,皮膚下藍光流轉,詭異非常。
最后一個敵人見勢不妙,轉身就逃。裴雪宴正要追,樓下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至少二十人,全副武裝。
"后窗!"云寄桑收起軟劍,"走!"
兩人翻窗躍下,正好落在客棧后院的馬廄旁。雨下得更大了,打在臉上像細密的針。他們剛解開兩匹馬的韁繩,追兵已從前后包抄過來。
"放下武器!"為首者摘下斗笠,竟是三皇子府上的侍衛(wèi)統(tǒng)領,"三殿下只要'月魄',可留你們全尸!"
裴雪宴冷笑:"好大的恩典。"他長劍一振,雨水順著劍鋒流成一線,"告訴三殿下,想要'月魄',自己來??!"
侍衛(wèi)統(tǒng)領一揮手,十幾個弓箭手在院墻上一字排開。云寄桑握緊玉珠,感覺體內的血脈之力在沸騰,卻不敢輕易使用——剛才那一擊已經(jīng)讓青紋蔓延加速,再動用力量恐怕...
箭雨襲來的瞬間,裴雪宴突然扯下腰間銀鈴拋向空中。鈴鐺在雨中劃出銀弧,發(fā)出奇特的共鳴。更神奇的是,云寄桑懷中的玉珠竟與之呼應,自動懸浮起來,釋放出一圈淡藍色光罩!
"叮叮叮!"
箭矢撞在光罩上紛紛彈開。侍衛(wèi)統(tǒng)領臉色大變:"放信號!通知殿下!"
一支響箭沖天而起,在雨幕中炸開紅色煙花。云寄桑知道援兵轉瞬即至,必須速戰(zhàn)速決。他咬牙握住玉珠,對準院墻上的弓箭手——寒氣如龍卷過,十幾個弓箭手瞬間凍成冰雕!
"走!"裴雪宴趁機翻身上馬,伸手拉云寄桑。
兩人縱馬沖出小鎮(zhèn),身后傳來追兵憤怒的吼叫。云寄桑在馬背上劇烈喘息,青紋已經(jīng)爬上下巴,像蛛網(wǎng)般可怖。他感到玉珠在瘋狂吸收自己的生命力,每一次使用都離死亡更近一步...
暴雨中的山路泥濘難行。跑了約莫半個時辰,裴雪宴發(fā)現(xiàn)一座荒廢的山神廟,決定暫時躲避。廟門早已腐朽,神像也只剩半邊身子,但好歹能遮風擋雨。
"你怎么樣?"裴雪宴扶云寄桑坐下,觸手卻是一片冰涼——云寄桑的體溫低得不似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