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地磚發(fā)出細碎的龜裂聲,緊接著震耳欲聾的轟鳴炸了開來。
整座皇堡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攥住,梁柱嘎吱作響,彩繪玻璃簌簌墜落,碎片濺在地上,映出人們驚慌失措的臉。
“快!往這邊走!”小藍的聲音穿透混亂。
她指尖凝著淡黃色的光盾,奮力頂住頭頂搖搖欲墜的鎏金橫梁,額角滲出的汗順著下頜線滑落,砸在飛行法器的邊緣,暈開一小片水漬。
美雪站在她身側,粉色的魔法光暈在周身流轉,將幾個嚇得腿軟的侍女護在身后。
她目光掃過那些翻箱倒柜的強盜,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快走!”
這群強盜本是聞著混亂味來的,腰間還別著撬鎖的鐵釬,懷里揣著剛摸來的玉佩,此刻見頭頂?shù)鸟讽斖碌羲槭?,哪還顧得上發(fā)財?
一個個屁滾尿流地跟在曾經的“敵人”身后,活像一群被趕鴨子的鵝。
“老大不是說皇殿固若金湯,保準沒事嗎?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一個瘦猴似的強盜被石塊砸中了腳,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停下腳步。
“還問?”美琪的聲音像淬了冰,她剛用靈力掀翻了一塊砸向強盜的斷柱,此刻正扭頭瞪著他們,“快走啦,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這里添亂!”
她一靠近,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竟齊齊矮了半截,頭垂得快抵到胸口,連聲應著“是是是,謝女俠救命之恩”。
方才還兇神惡煞的臉,此刻只剩劫后余生的惶恐,倒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的軟腳蝦。
小藍她們剛結束一場惡戰(zhàn),靈力本就所剩無幾,為了護著這群累贅,更是耗得唇色發(fā)白,此刻只想趕緊沖出這坍塌的牢籠。
誰也沒留意,身后的那個壯漢。
那漢子生得像頭蠻牛,肩膀寬得能扛起半扇門,鼻尖上掛著只銀晃晃的金屬鼻環(huán),隨著他走路的動作在下巴上磕出輕響。
系統(tǒng)彈出的小字標著“牛哥”,他手背在身后,步子邁得穩(wěn),眼神卻在暗中瞟著小藍她們的背影,像是在算計什么。
若有人湊近了看,便會發(fā)現(xiàn)他攥在手心的那顆寶石——石身朦朧如罩著層霧,中央竟嵌著個微縮的城堡虛影,此刻正隨著皇堡的坍塌,一點點變得清晰。
“這些人……該怎么處置?”美雪忽然回頭,目光掠過那群垂頭喪氣的強盜,眉頭微蹙。
方才支撐橫梁時,她隱約感覺到一股異樣的靈力波動,像根細針,時不時刺一下她的感知。
那些人低著頭,脖頸僵得像生了銹,連走路的姿勢都透著股不自然的僵硬。
按常理,只要她們踏出這片廢墟,這些游戲里的NPC便該隨之消散,可她心頭那股不安,卻像潮水般越漲越高。
小藍揉著發(fā)酸的手腕,擺了擺手:“我們先出去試試?!?/p>
美琪也點頭。
美雪望著她們的背影,終究沒再說話。
“美雪,你吃鹽焗螃蟹還是鹵燒雞腿?”房間內,美琪向妹妹湊過來,聲音輕快了些,像是想驅散這壓抑的氣氛。
“不能都要嗎?”小藍立刻接話,眼睛亮了亮,“我快餓死了,打完架總得補補?!?/p>
“行吧,一會兒外賣到了我去取,省得你又偷吃?!泵犁黜怂谎邸?/p>
“那我要加道下午茶,”小藍咂咂嘴,“小芙甜品店的草莓泡芙卷,上次吃的那個,還記得嗎?”
“那家店不是關門了嗎?”美琪愣了愣。
“???別啊……”小藍的話還沒說完,身后突然傳來美雪一聲痛呼。
兩人猛地回頭,只見那牛哥不知何時繞到了美雪身后,蒲扇大的手正死死按著她的后頸,將她摁在滿是碎石的地上。
他鼻尖的銀環(huán)里,竟噴出縷縷摻著血絲的霧氣,腥氣直沖鼻腔。
“都別動!放下武器,不然我殺了她!”牛哥吼出聲,唾沫星子濺在游戲里美雪的臉頰上。
那顆寶石從他手心浮起,懸在半空,無聲無息地擴散出淡紫色的光膜,將這片區(qū)域罩成個半球形的結界。
光膜上流淌著詭異的紋路,像無數(shù)條小蛇在爬。
小藍和美琪臉色驟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愕。怎么會這樣?這些NPC明明該按程序走,怎么突然反水了?
“你想干什么?”美琪強壓著怒火,試圖穩(wěn)住他,“有話好好說,別傷害她?!?/p>
牛哥嘴一張,發(fā)出的卻不是人類的語言,而是一串意義不明的咕嚕聲,像破舊的齒輪在摩擦。
緊接著,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牛哥的臉在他們眼中忽大忽小,鼻子移到了額頭上,嘴巴裂到耳根,五官像被揉亂的拼圖。
系統(tǒng)界面彈出亂碼,紅的綠的字疊在一起,刺得人眼睛疼。
美雪掙扎著抬頭,額角磕在石塊上,滲出血珠,“我們身后這些人里,似乎藏著觸發(fā)下一個副本的條件,但是我們疏忽了,所以這次任務,失敗了。”
“什么?”小藍怔住了,她果斷摘下VR眼鏡,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game over”,指尖有些發(fā)涼,“我還以為救下所有人就通關了,我們好不容易把那伙山賊從皇宮里救出來啦!這游戲結局到底是什么嘛?”
她咬一口薯片,目光落在還戴著眼鏡的美琪和美雪身上。這時,美琪的臉色在虛擬光屏的映照下,白得像紙。
“??!”美琪突然尖叫出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一驚一乍的,有什么好怕的?”小藍剛想笑她膽小,就見美雪的身體猛地一晃,像片被狂風掃落的枯葉,輕飄飄地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美雪!”小藍扔了薯片,撲過去扶住她,手剛碰到美雪的胳膊,就覺得一片冰涼。
這時,美琪摘下眼鏡,猛地轉過身,嘴唇哆嗦著,手指死死指著電腦屏幕。
而那臺連著VR設備的電腦,主機發(fā)出一陣刺耳的“滋啦”聲,屏幕暗了下去,卻在徹底黑屏前,閃過一抹極淡的紫光——像極了牛哥那顆寶石的顏色。
“怎么了?”
剛才,就在小藍下線的瞬間,游戲里的美琪和美雪眼前,卻彈出了一個新的選項:【是否繼續(xù)游戲?】
沒有絲毫猶豫,兩人同時選擇了“是”。
這一次,牛哥的聲音清晰得可怕,像貼著耳朵在嘶吼:“你們上當了——你們上當了——”
話音未落,那些原本蔫蔫的強盜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程序,眼神驟然變得兇狠,似一群被放出籠的餓狼,蜂擁著朝美雪撲去,拳腳像雨點般落下。
“放開我!”美雪喊道,胸口的變身器突然亮起幽幽的粉光,自動撐開一層防御罩?!芭椤钡囊宦暎钕葲_上來的兩個強盜被彈飛出去,撞在結界上,滑落在地。
可這防御只撐了一瞬,光芒便黯淡下去。變身器發(fā)出“滋滋”輕響,徹底沒了反應。牛哥趁機揪住美雪的后領,將她狠狠摜在地上。
“姐!想辦法打碎結界!”美雪借著這股力道推開美琪,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快!”
美琪踉蹌著后退,手按在結界壁上,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真實得可怕。她腦海里亂成一團,無數(shù)個結束游戲的方法閃過,卻沒一個能生效。
“什么意思?什么上當了?你說清楚!”美琪捶打著困住眾人的結界,聲音里帶著哭腔。
“姐!別愣著,用魔法!”美雪被幾個強盜摁住,胳膊肘在碎石地上磨出了血,“這不是游戲!”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疼,牛哥踩在她背上的腳,強盜扯她頭發(fā)的力道,都真實得讓她渾身發(fā)顫。
方才爭執(zhí)時,她的魔法無意間掃過頭頂?shù)膶毷?,結界壁上便出現(xiàn)了道裂縫!
——這不是游戲里的設定!
變身器怎么會自動啟動?巴啦啦能量怎么會影響到這所謂的“結界”?
無數(shù)個疑問涌上來,卻被更急迫的求生欲壓了下去。美雪凝聚起殘存的靈力,掌心浮出一團白光,轉眼間化作柄長刀,她掙脫一只手,朝著那顆懸在空中的寶石劈去!
“住手!”牛哥怒吼著撲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寶石前。刀鋒劈在他背上,發(fā)出金鐵交鳴的脆響,他竟毫發(fā)無傷,只是扭頭看向美雪的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刀。
“巴啦啦能量——”美雪的咒語還沒念完,就被人死死按住了手腕。
那顆寶石在牛哥身后劇烈震顫,結界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透出外面灰蒙蒙的光。
美琪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往裂縫走,像是有什么在拉她離開。
“攔住她!別讓她跑了!”尖叫聲嘶吼著。
“殺了她!”
“上啊!”
強盜們蜂擁而上,拳腳和棍棒落在美雪身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美琪回頭,看見牛哥奪過那柄光刀,高高舉起,然后狠狠刺進美雪的胸膛。
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美雪的白裙,也染紅了美琪的眼。
世界瞬間褪成黑白兩色,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紅,像朵開得極致的花。
當美琪再次睜開眼時,電腦屏幕已經徹底黑了,主機的余溫還殘留在外殼上。
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