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午陽的光像扯不斷的銀線,纏得人難以呼吸。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襯衫袖口卷到小臂,講得興起時手一揮,粉筆灰簌簌落在木制講臺上,混著他激昂的聲音,在貝貝眼前攪成一團模糊的光暈——老師的輪廓像被水泡過的墨畫,講臺的木紋暈成一片灰,連陽光透過窗欞投下的光斑,都在眼前晃悠著發(fā)虛。
有股無形的力,像只冰涼的手,攥著她的后頸往下按。眼皮重得像墜了鉛,連呼吸都跟著慢了半拍。
“凌美雪!”
肘彎突然被狠狠一撞,力道透過校服布料滲進來,驚得貝貝渾身一激靈。那瞬間的失重感太熟悉了——像幾年前雙子星淪陷,她攥著姐姐的衣角在暗巷里狂奔,身后追兵的腳步聲震得地面發(fā)顫那樣恐怖。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吱呀”聲。講臺上的老師停下講課,鏡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粉筆還捏在指間:“現(xiàn)在你來幫忙分析一下哈利波特的人物性格吧?”
貝貝的腦子像被塞進一團亂麻,嗡嗡作響。哈利波特?她看向課本,哪里有這個名字?
“噗嗤。”身側(cè)傳來一聲輕笑,是小芙。笑聲投進安靜的教室,立刻漾開一圈細碎的騷動。貝貝眼角的余光瞥見斜對角的男生,臉憋得通紅,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是在拼命忍笑。
貝貝還在迅速使用透視魔法尋找答案,后排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老師,應(yīng)該是哈姆雷特?!?/p>
“哈哈哈哈——”
教室里像是炸開了鍋。幾個同學(xué)笑得直拍桌子,連老師自己都愣了愣,隨即低下頭,用課本擋著嘴輕咳兩聲:“那么,哈哈哈——哈姆雷特!”
他放下課本,臉色重新板起來,目光落在貝貝臉上,帶著幾分說教的意味:“凌美雪,你最近的狀態(tài)不對勁,這么下去,成績會下降的?!鳖D了頓,他推了推眼鏡,“老師還是希望你以學(xué)業(yè)為主啊,坐下吧。”
以學(xué)業(yè)為主?老師,連您都誤會我不務(wù)正業(yè)要去談戀愛嗎?貝貝欲哭無淚,卻只能連連稱是,慢吞吞地坐下。
沒過多久,那股困意竟然又卷土重來。
“叮鈴鈴——”
下課鈴聲總算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悶。幾乎是同時,少女的腦海里響起啡啡焦急的聲音:“貝貝,快醒醒啦,你不覺得不對勁嗎?”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貝貝心里咯噔一下。按地球的時間算,人類從小學(xué)到高中不過三年,這些老師的催眠術(shù)竟然已經(jīng)精進至此啦?
“貝貝,別睡了,有外界能量在干擾你的思維,會不會是那個人——”
啡啡的話突然被一陣尖銳的“嗡”聲截斷,像有根細針狠狠扎進太陽穴。貝貝疼得捂住頭,眼前的模糊瞬間褪去,意識頓時清明了不少。
還沒等她跟啡啡細問,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美雪,美雪?我們說好一起走的,我來接你了,喂!”
是蘇杭!
貝貝猛地抬頭,就看見那家伙倚在門框上,一只手做成喇叭狀喊著,另一只手瀟灑地抹了把濕發(fā)。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滑下來,滴在藍色的運動服上。那副耍帥的樣子,看得貝貝胃里一陣翻涌想吐。
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她攥緊拳頭,怒視著他,用傳心術(shù)低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美雪,別這么冷漠,你昨天還不是這樣的!”
蘇杭的聲音更大了,幾乎是吼出來的。教室里的同學(xué)紛紛停下收拾書包的動作,齊刷刷地看向這邊,眼神里寫滿了“有瓜吃”的興奮。
“這位同學(xué),不要在這里大聲喧嘩?!卑嚅L皺著眉站出來,擋在了教室門口。她最見不得這種擾亂紀(jì)律的行為。
小芙卻在這時探出頭,笑瞇瞇地朝蘇杭喊:“咦?蘇杭,你和美雪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蘇杭像是沒聽見班長的話,也沒理會小芙的調(diào)侃,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貝貝,語氣陡然變得委屈:“美雪,你不同意我的表白就罷了,還拿繩子把我綁在樹上,要不是我朋友發(fā)現(xiàn),我就要在樹上過夜了!我那么深情對你……但是沒有關(guān)系,我希望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做好朋友,我還想跟你一起結(jié)伴回家啊美雪!”
話音剛落,人群里突然擠出來一個男生,手里還拿著根普通的麻繩,叉著腰瞪著貝貝,那表情活像是貝貝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貝貝徹底懵了??伤畈簧瞄L的就是跟人爭辯,若是當(dāng)眾否認(rèn),以蘇杭的性子,定會鬧得更兇;可若是跟著他出去……小芙那雙眼睛正亮閃閃地盯著呢,指不定會編出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美雪的名聲即將斷送在她手上。
一只腳剛邁出半步,就僵在了原地。
“貝貝,是他,是他的魔法放大了你的困意!”啡啡喊道。
貝貝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她今天困得站不穩(wěn),原來是這家伙在搞鬼!
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身上,教室里靜得可怕,連掉根針都能聽見。貝貝只覺得胸口發(fā)悶,比起此刻的窘迫,雙子星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反倒成了輕松的事——至少那時,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揮劍反擊。
士可殺不可辱!她咬著牙,剛要開口,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噌”地站起來,擋在了她面前。
是慕雪芙。
“你瞎說什么??!”小芙雙手叉腰,瞪著蘇杭,“你誰啊你,美雪怎么可能做那種事情?你這個花心大蘿卜,自己不學(xué)好就算了,別以為長著張臉就能信口雌黃!美雪一直跟我在一起,哪有時間綁你?再說了,你們倆教學(xué)樓隔了整整一個操場,她飛過去綁你?。科凭`太多了吧!”
貝貝愣住了,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熱。她一直以為小芙只會看她笑話,沒想到……
蘇杭顯然也沒料到小芙會幫貝貝說話,臉上的得意僵住了,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說不出什么——總不能告訴大家,他們會飛,會用魔法吧?
“沒錯,”貝貝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聲音清亮,“我跟這個人根本不熟,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里說些奇奇怪怪的話?!?/p>
同學(xué)們這才恍然大悟,臉上的興奮勁兒褪去,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原來是碰瓷啊”“看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這么無聊”……議論聲此起彼伏。大家見沒什么熱鬧可看,便各自收拾書包,三三兩兩地離開了。
小芙還不忘補了一刀,朝著蘇杭揚了揚下巴:“蘇杭同學(xué)不要在八班門口裝瘋賣傻喔,會壞了我們班整體向上的風(fēng)氣。”
“你——”蘇杭氣得臉都紅了,剛要發(fā)作,卻發(fā)現(xiàn)手里的繩子不知何時不見了,連剛才幫腔的那個男生也早就沒了蹤影。
“哈哈哈!”小芙拉著貝貝,大搖大擺地從他身邊走過,笑聲清脆,“蘇杭大少爺今天怕是沒帶腦子出門吧!”
貝貝回頭,朝著蘇杭的方向,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極淡、卻帶著明顯諷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