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清晨被一聲咳嗽撕裂。張斂塵握著竹掃帚的手頓了頓，目光越過晾衣繩上搖晃的粗布襯衫，看見吳邪蜷在廊下藤椅里，指間裊裊升起的白煙正往新抽芽的三角梅上飄。青石板縫里躺著半截?zé)燁^，和昨夜清掃時的位置幾乎重合。

"又偷偷抽？"張斂塵把掃帚靠在墻上，伸手去奪吳邪手里的煙。吳邪反應(yīng)極快地往身后藏，卻扯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嘶——你輕點！"吳邪瞪著眼睛，"胖子還在屋里打呼嚕呢，吵醒他信不信他能把屋頂掀了。"

"掀屋頂總比你把肺熏黑強(qiáng)。"張斂塵把煙掐滅在青石磚上，煙灰簌簌落在吳邪锃亮的登山靴旁，"王盟上個月打電話說你在杭州又咳出血絲了。"

這話讓吳邪的動作僵了一瞬。他低頭摳著指甲縫里的泥，半晌才嘟囔："小題大做，不就是熬夜趕賬本......"

"吳邪。"張起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黑色沖鋒衣沾著晨露，手里拎著剛打的山泉水。他把陶罐輕輕放在石桌上，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該戒了。"

廊下陷入短暫的沉默。胖子揉著惺忪睡眼晃出來，被清晨的冷風(fēng)激得打個哆嗦："大清早的吵啥呢？喲，天真又背著我們偷摸抽煙？"他大步跨過來，突然伸手揪住吳邪的衣領(lǐng)，"說！藏了多少存貨？從實招來！"

吳邪被勒得直翻白眼："胖爺！胖祖宗！我錯了還不行嗎？松手！"

這場面把張斂塵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他從兜里掏出個鐵皮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戒煙糖："醫(yī)生說突然戒煙容易煩躁，含這個能緩解。"說著往吳邪嘴里塞了一顆，"從今天起，我們輪流盯著你。"

胖子聞言立刻來了精神："這活兒我擅長！我跟小哥負(fù)責(zé)白天，小塵哥你值夜班。天真要是敢偷溜，我就把他那些寶貝古董全埋后院當(dāng)肥料！"

吳邪含著戒煙糖含糊不清地抗議："你們這是法西斯！是霸權(quán)主義！我抗議！"但在三人的目光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戒煙第一天，吳邪像只困獸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先是試圖用研究古籍轉(zhuǎn)移注意力，可翻了兩頁就開始抓耳撓腮，鉛筆在紙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要不......就抽半根？"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正在劈柴的張起靈，"就抽半根，絕對不超過三厘米！"

張起靈斧刃精準(zhǔn)劈開木柴，連頭都沒抬："不行。"

"小哥你變了！"吳邪癱在藤椅上，"以前在蛇沼你還幫我點煙呢！"

正在晾曬草藥的張斂塵頭也不回："那是在古墓里，現(xiàn)在是在雨村。"他抖了抖手里的薄荷葉，"而且你上次咳血，王盟嚇得差點報警。"

胖子從廚房探出頭，手里的鍋鏟還滴著油："別磨嘰！快來幫我生火，不然中午沒飯吃！"

吳邪磨磨蹭蹭地挪過去，蹲在灶臺前對著柴火直發(fā)呆。忽然他眼睛一亮，伸手去夠窗臺上的打火機(jī)，卻被早有防備的胖子一把按住："好啊你！做飯還想著抽煙！"

"我沒！"吳邪急得直跺腳，"我就是想點火！"

"少來這套！"胖子把他拎起來，"去菜園子摘菜，盯著你！"

到了晚上，吳邪的煙癮達(dá)到頂峰。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偷偷摸黑溜到院子里。月光下，張斂塵正坐在石凳上喝茶，面前擺著沒收來的整盒香煙。

"想抽？"張斂塵推過一杯涼茶，"先喝完這個。"

吳邪盯著香煙咽了咽口水："阿塵，你就通融通融......"

"除非你想讓我們把你綁起來。"張斂塵晃了晃手里的麻繩，那是胖子特意從鎮(zhèn)上買來的。

吳邪蔫頭耷腦地端起茶杯。涼茶入口微苦，卻帶著淡淡的回甘，像極了他小時候喝過的老蔭茶。他突然想起爺爺在世時，也總愛用這種茶給他降火。

接下來的日子里，雨村上演著一場場斗智斗勇的"貓鼠游戲"。吳邪把煙藏在書柜夾層，被張起靈一眼識破；塞進(jìn)花盆底下，被澆花的張斂塵挖了出來；甚至學(xué)胖子把煙卷塞進(jìn)鞋墊，結(jié)果剛脫鞋就被熏得自己先嗆個半死。

最離譜的一次，吳邪趁著三人去鎮(zhèn)上采購，偷偷跑到后山。他蹲在草叢里摸出打火機(jī)，正要點燃香煙，頭頂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吳邪。"

他僵硬地抬頭，看見張起靈背著竹簍站在斜坡上，手里還握著剛采的野山參。

"你怎么......"

"你踩斷的樹枝太響。"張起靈走下來，把野山參放進(jìn)竹簍，"該回去了，胖子燉了老鴨湯。"

吳邪垂頭喪氣地跟在后面，嘟囔著："早知道穿靜音鞋了......"

半個月過去，吳邪的煙癮似乎小了些，但脾氣卻暴躁起來。有天下午，他對著賬本突然把鋼筆摔在桌上："不看了！什么破賬！"

張斂塵默默把戒煙糖推過去，卻被吳邪一把掃開："別拿這個哄我！我又不是小孩！"

空氣瞬間凝固。張起靈放下手里的古書，胖子攥著搟面杖從廚房沖出來。

"吳邪。"張起靈走到他面前，聲音很輕，"難受就說出來。"

吳邪盯著地面，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我就是煩，看見什么都煩......"他抬手揉了把臉，指縫間露出通紅的眼睛，"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這煙戒得我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張斂塵走過去摟住他的肩膀："戒煙本來就不容易，你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棒了。"他從兜里掏出個小本子，"這是醫(yī)生給的注意事項，說煩躁的時候可以試試練字。"

胖子也在旁邊起哄："對！練字好??！天真你字那么丑，正好趁這個機(jī)會練練，省得以后簽合同讓人笑話！"

吳邪被逗笑，抓起胖子的搟面杖作勢要打："去你的！我字哪里丑了？"

日子就在這樣的吵吵鬧鬧中一天天過去。吳邪漸漸不再滿院子找煙，開始跟著張斂塵學(xué)種草藥，在胖子的威逼利誘下練毛筆字，甚至跟著張起靈去后山打獵。

有天清晨，張斂塵照例早起打掃院子，卻看見吳邪站在廊下。他手里攥著半塊桂花糕，望著遠(yuǎn)處的山巒發(fā)呆。

"早。"張斂塵走過去，"今天沒咳嗽？"

吳邪搖搖頭，嘴角微微上揚："嗯，昨晚睡得特別踏實。"他把桂花糕掰下一塊遞過來，"胖子新學(xué)的手藝，嘗嘗？"

陽光穿透薄霧灑在兩人身上，遠(yuǎn)處傳來胖子殺豬般的喊聲："吳邪！快來幫忙生火！你別跟小塵哥膩歪了！"

張斂塵笑著接過桂花糕，甜香在舌尖散開。他忽然覺得，戒煙這場仗，或許從來都不是吳邪一個人的戰(zhàn)斗。在這方小小的雨村里，四個人就像彼此的肋骨，誰疼了，其他人都會跟著難受；誰好了，大家就一起開懷大笑。

而那些被掐滅的煙頭，終會在時光里長成新的希望，就像院子里那株三角梅，在煙火氣中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