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一個壓根沒想還錢,一個鐵了心不想讓對方還。兩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哪有人借錢連數(shù)目都不清楚?
最終,白琴磨磨蹭蹭地把錢拍在桌上,臉色慘白如紙,扯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白琴那就數(shù)一數(shù)吧
為防出錯,時冉冉特意邀她一同清點。兩人各數(shù)一遍,最終確定金額——一千一百三十塊。
時冉冉沒算錯吧?
時冉冉晃了晃用皮筋捆好的錢沓,目光似笑非笑。
白琴沒錯
白琴咬著唇,別開臉
時冉冉這筆錢打算怎么用?
明知故問的話,裹著綿里藏針的試探
白琴想開一間按摩店,趙平走了,我得把陽陽養(yǎng)大,不能總是靠這撫恤金過一輩子
時冉冉嫂子說話在理
時冉冉唇角微揚,眼底卻結著冰
時冉冉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攥著錢才踏實
她心里清楚,這店不過是個無底洞,白琴遲早要把借款和撫恤金賠得精光。
時冉冉不過下次借錢,可別找榮舟了。
這話如驚雷炸響,白琴猛地看向程榮舟,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
時冉冉榮舟說了,以后家里錢歸我管。你找他也沒用——他啊,就是個沒錢的‘光桿司令’。
程榮舟我……
程榮舟剛要反駁,又被她堵了回去。
時冉冉再說了,嫂子你一個單身女人,總找別家男人幫忙算怎么回事?傳出去多難聽?真有難處,要么找我商量,要么找組織申請補助。趙平同志是烈士,組織上絕不會不管。
白琴眼眶泛紅,聲音發(fā)顫
白琴冉冉,你聽我解釋,我真的……
時冉冉對了,你們剛才為啥關門?
時冉冉又沒做虧心事,關門干什么?
程榮舟這……就是順手,你別瞎想。
程榮舟額頭滲出薄汗
時冉冉我不想嗎?
時冉冉有人看見你們孤男寡女關著門,說什么‘指不定在里頭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一路上,街坊鄰居的閑話都快把我耳朵灌滿了!
白琴和程榮舟僵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連辯解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程榮舟時冉冉,你血口噴人!存心來這兒撒潑是吧?
時冉冉我說的哪句不是句句事實
時冉冉猛地推開房門,凜冽的風卷著她清亮的嗓音灌進走廊
時冉冉不信,你去問問街坊鄰居!
白琴租住的筒子樓像蜂窩般擠著幾十戶人家,墻體薄得連咳嗽聲都能穿透。此刻她臉色瞬間煞白,眼淚奪眶而出
白琴榮舟,你信我,我不是那種人……
程榮舟我當然相信你了
程榮舟粗暴地拽住時冉冉的手腕,將她扯回屋內后“砰”地甩上門
程榮舟你還要不要點臉?非要把人逼死才甘心嗎?
白琴哭哭啼啼地抹著淚
白琴冉冉,就算你討厭我,也不能這樣毀我名聲??!
時冉冉毀你名聲的可不是我。
時冉冉話音未落,“啪”地一記耳光狠狠甩在程榮舟臉上!
清脆的響聲震得空氣凝滯。程榮舟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瞪圓眼睛不敢置信;白琴也忘了哭,張著嘴呆若木雞。時冉冉背過手藏住發(fā)麻的掌心——這全力一擊,她自己的手掌也泛起紅痕。
白琴榮舟!傷到哪兒了?
白琴他是軍人,是你未婚夫!女人就該守婦道,哪能動手打人?
時冉冉我打得好!
時冉冉這巴掌,是替趙平打的,替嫂子打的!
她逼近兩步,目光如炬
時冉冉程榮舟,你明知寡婦門前是非多,趙平犧牲后白琴嫂子日子多艱難?你倒好,關門密會!外頭傳的風言風語,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你想逼死她嗎?你對得起趙平在天之靈嗎?
白琴渾身一顫,下意識往程榮舟懷里縮。這動作卻讓程榮舟不自然地偏了下身。
程榮舟我和白琴清清白白!
程榮舟趙平要是在,也不會誤會!
時冉冉誤會?
時冉冉趙平戰(zhàn)死在沙場,這門上貼著門神,他魂魄根本進不來!
時冉冉他只能在走廊徘徊,看著你們關著門……越是看不見,越要胡思亂想啊
白琴臉色瞬間變成青灰色——這門,明明是她執(zhí)意關上的。程榮舟喉頭滾動,難得露出一絲不自在
程榮舟“是我考慮欠妥,確實不該關門。
暗處,白琴攥緊衣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精心設計的“誤會”戲碼,竟被時冉冉三言兩語撕得粉碎。
但白琴終究是高估了自己在程榮舟心中的分量。趙平犧牲幾年,程榮舟對她的照拂,九成九源于戰(zhàn)友情誼,那剩下的一絲微妙情愫,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
況且他心里跟明鏡似的——若為了她拋棄時冉冉,這“薄情寡義”的罵名,他擔不起。
時冉冉你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程榮舟得往后推幾個月了。錢都借出去了,實在湊不出辦喜事的錢。
時冉冉險些笑出聲。
時冉冉(程榮舟此次專程返鄉(xiāng)完婚,一次性請完了年假加婚假,足足三十天。若錯過,明年便再無婚假可休。)
上輩子,他們也從未辦過婚禮——她懷孕后,程榮舟一句“大著肚子辦酒惹人笑話”,輕飄飄地將儀式抹去。而彼時白琴的按摩店早已倒閉,不僅還不上借款,往后更是變本加厲地“借錢”度日,每每提及,程榮舟總拿“欠趙平一條命”當擋箭牌。
時冉冉行啊
她爽快應下,轉而看向白琴
時冉冉嫂子,這筆錢你打算何時歸還?
白琴臉色驟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她從沒想過還錢。
程榮舟時冉冉!錢剛借出去,你就逼人還債,像話嗎?
時冉冉那簡單
她聳聳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時冉冉嫂子還錢之日,就是我們成親之時。
程榮舟你這是故意刁難!
程榮舟非得拿人逼婚?
時冉冉那你說怎么辦?
時冉冉攤開雙手,語氣無辜。
程榮舟我再攢幾個月工資!至于這筆錢,等白琴手頭寬裕了再說。
時冉冉可以呀
她從口袋掏出紙筆,筆尖重重戳在桌上
時冉冉那就寫個借條吧——親兄弟還得明算賬,何況我們還沒成親呢。
白琴冉冉,我會還的
時冉冉我知道你會還,但是我記性不好,我擔心我忘了,回頭問你多還怎么辦?有個借條大家都放心。
白琴肯定不會打的,看向程榮舟。
程榮舟冉冉,你怎么這么小氣了?
時冉冉我怎么小氣了?錢不都借了嗎?婚禮也因為你們兩個延后了,你們還要怎么樣?
程榮舟可你讓人打借條,這不是信不過人家嗎?多傷人!
白琴榮舟,你們兩個別為了我吵架。冉冉說得對,借條要打的,我這就打。
白琴轉身就走,拿紙筆去。
程榮舟正要伸手去拉她,被時冉冉眼疾手快的擋住。
時冉冉榮舟,里頭還有我爹娘給我的嫁妝,你讓我怎么跟他們二老交代?
時冉冉(要不是有她的嫁妝,她才懶得管呢。 反正借了不還是程榮舟的錢。))
時冉冉你要是不想我爹娘嚷嚷得人盡皆知,再鬧到你爹娘跟前,你就讓她把借條給我。
程榮舟不再說話了。
白琴在里屋都聽見了,聽到程榮舟不再反對,極不情愿的把借條打了。
不一會兒白琴出來,遞給時冉冉
白琴冉冉,你看這樣行吧?
時冉冉行。不過這借條上,還得添幾筆。
時冉冉榮舟,你也來寫幾句。
程榮舟我寫什么?
時冉冉寫清楚這筆錢里有三百塊是我的,最遲三個月,如果她還不起,你幫他還。
程榮舟三個月哪里夠?
程榮舟再說了,結婚報告都打上去了,我們是夫妻,至于嗎?
時冉冉親兄弟明算賬,親夫妻也得明算賬
時冉冉你沒和我商量就私自把我的嫁妝借出去,還是用欺騙的方式,我信不過你。這筆錢將來嫂子還回來,萬一你不給我呢?
程榮舟僵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卻說不出話。他根本就沒打算讓白琴還錢,可看著時冉冉眼底燃燒的怒火,再想起擅自動用嫁妝的理虧事
罷了,這三百塊,以后他想辦法補給時冉冉吧。
程榮舟好,我寫。
程榮舟在借條下方重重落筆,特別注明三百元屬于時冉冉嫁妝,又簽下自己擔保人的名字,承諾若三月期滿白琴無力償還,便由他代為清償。時冉冉反復確認字跡清晰、條款明確,緊繃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樓道里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像漲潮的海水漫過來,時冉冉卻主動朝圍觀的大爺大媽們揮手,笑靨如花
時冉冉大家別誤會!白琴嫂子想開按摩店,手頭緊才找榮舟借錢周轉。
王嬸借錢還關門密談?
時冉冉嫂子臉皮薄,覺得開口借錢臊得慌。
時冉冉揚了揚手中借條,紙張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李叔哼,她要是臉皮薄,早該找你商量!
李叔小丫頭片子別犯傻,當心賠了嫁妝又丟了人!
程榮舟僵在原地,耳尖通紅。老人們的碎嘴像針尖般扎在他脊梁上,此刻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跟著出來是多么愚蠢的決定。
時冉冉王嬸,你們可別瞎猜!剛才撞開門,我親眼瞧見他們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桌兩邊,真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她這話看似澄清,卻讓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更添幾分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