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君霜渾身僵硬地回頭，卻見青衣女婢正默默吹滅手中燭火。

對方指尖微微發(fā)抖，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般壓低聲音：

百合別出聲，跟我來。

不等她反應(yīng)，女婢已拽著她隱入暗影中的夾墻。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虞君霜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百合貴人在每個墻角都設(shè)了聽風(fēng)器，

女婢貼著她耳畔，

百合方才你的鳥叫，怕是已經(jīng)被察覺了。

虞君霜剛要開口，女婢突然捂住她的嘴。腳步聲由遠及近，夾墻縫隙透進搖曳的火光，兩人幾乎是貼著冰冷的墻面屏住呼吸。

待守衛(wèi)遠去，女婢才松開手：

百合我叫百合，是這里的管事女婢。從她們今晚的行為就可以看出，一定會有人來救她，所以我一直蹲守在這里，

她聲音發(fā)澀，脖頸處還留著青紫的掐痕，

百合這里的女婢，全是被拐來的，包括我。

她從袖口掏出一塊抹布，遞給虞君霜。

上面的圖案七扭八歪的。虞君霜猜到這是她用血畫下的，有些驚愕：

虞君霜這是…國公府地形圖？

百合正是，

女婢謹慎的環(huán)顧四周，

百合從六年前我被賣到這里，就開始觀察了。她們所在的房間里面有一個暗門，經(jīng)過我的觀察，我猜李紹闔并不知道這里有個暗門。我猜她們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但是她們沒有逃，就說明你們在國公府有想要的東西。

虞君霜為什么要幫我？

虞君霜狐疑道。

百合我是在幫我自己。

女婢看向她的眼神，堅定又平靜。

外面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百合猛地攥緊她手腕：

百合現(xiàn)在走太危險，李紹闔手底下的人都不是吃素的。為了讓你完全相信我，我一會兒會先帶你去見見她們。

她迅速解開衣襟，將青布襦裙褪下塞過來，

百合換上我的衣服，就說你是我吩咐過來給‘新貨’送傷藥的。

見虞君霜猶豫，百合扯開內(nèi)襯，露出背上縱橫交錯的鞭痕，

百合我這條命是撿來的，你能帶著姐妹們活下去，也算我沒白活。

遠處傳來女子壓抑的哭喊聲，百合渾身一顫，又從發(fā)髻拔下銀簪別在虞君霜發(fā)間：

百合你先在這待著，我去去就來。

虞君霜可……

虞君霜想伸手攔住她，卻被她甩開。

她最后深深看了眼廂房方向，將虞君霜推進夾墻更深處，

百合別跟來！

夜色吞沒了虞君霜的面龐，百合低頭整理凌亂的衣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當守衛(wèi)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時，她已揚穩(wěn)住心態(tài)：

百合方才我見門外有狗叫，你們?nèi)ツ沁吙纯础?/p>

搖曳的燈籠光影里，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那是虞君霜留給她的紫檀紅瑪瑙匕首。

守衛(wèi)狐疑地掃視四周，刀柄在掌心摩挲出刺耳的金屬聲。

百合強壓下喉間翻涌的懼意，揚起一抹警告的笑：

百合前些日子庫房丟了臘肉，莫不是野狗聞著味來了？

她刻意用袖口掩住腕間未愈的鞭傷，指尖卻悄悄勾住腰間銅鈴——那是李紹闔用來召喚暗衛(wèi)的信物。

待腳步聲漸遠，百合貼著墻根摸到西廂角門。月光透過銹蝕的鐵柵灑在地上，映出蜷縮在陰影里的老嫗。

百合劉嬤嬤。

她低聲喚道，將一盤摻了巴豆粉的糕點塞進對方掌心，

百合貴人吩咐，給新來的送些傷藥。

老嫗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了看她手心揣起的藥包，顫巍巍掏出鑰匙串：

劉嬤嬤貴人吩咐，給新來的送些傷藥。

門縫里飄出腐肉混著血腥的氣息。虞君霜走在前面，百合攥緊紫檀匕首，卻在推門剎那僵住——滿地碎瓷中，沈葉南正用發(fā)簪撬著窗上的鐵釘，柳鶯兒死死咬住守衛(wèi)的手腕，而昭黎不知從哪摸來的半截燭臺，正對著另一個守衛(wèi)的太陽穴狠狠砸下。

百合噤聲！

百合飛撲過去捂住守衛(wèi)的嘴，匕首精準刺入對方喉結(jié)。溫?zé)岬难獮R在她臉上，混著咸澀的淚滑進嘴角。

柳鶯兒抹了把臉上的血污，突然愣?。?/p>

柳鶯兒你是…那個女婢？

柳鶯兒向她身后望，看見穿著女婢服飾的虞君霜，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剛想大喊，就被捂住了嘴。

百合別說話。

百合將匕首塞進沈葉南手中，匕首在鐵窗縫隙間來回撬動，

百合尸體我來處理，你們五個待在這里，不要輕舉妄動。

見虞君霜也點頭，幾人沒有說什么，只是互相用繩子把對方綁好。

百合姑娘，麻煩幫我挪一下柜子。

百合指了指床邊的木柜。

虞君霜使勁推開那柜子，柜子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低頭定睛一看，那下面竟有個地洞。

百合看出來她們的疑惑，拖著尸體來到洞口，解釋道：

百合你別看這洞口深，但其實出不去的，是去年被賣來的姑娘挖的，后面被貴人發(fā)現(xiàn)了，活埋在后院了。

她熟練的將尸體踢下去，又把柜子移了回來。

看著這一幕，幾人不禁有些害怕。

虞君霜配合百合把地上的血跡處理好后，累的癱在了地上：

虞君霜百合姑娘，我們要不要先離開這里，外面守衛(wèi)挺多的。

百合不用，夜間都是我在管，我的話他們不會不信。

夏青眉抿了抿唇：

夏青眉百合姑娘，今晚咬了你，抱歉…肯定很疼吧…

百合比起李紹闔做的那些，這點傷…還算不了什么。

百合平靜道。

虞君霜姑娘，不瞞你說，我此次前來，是有目的的。

虞君霜攥緊拳頭。

百合看了她一眼：

百合來找李紹闔貪贓枉法的證據(jù)，對吧？

虞君霜點點頭。

百合李紹闔貪贓的賬本，應(yīng)該都被他燒了。他這人做事十分謹慎，六年了，我連一個有用的證據(jù)都沒掌握…

百合低下頭。

屋外突然傳出聲響，“百合！”是劉嬤嬤的聲音。

轉(zhuǎn)瞬，劉嬤嬤就走了進來，幾人愣是嚇得一動不動。

劉嬤嬤掃視一周，瞥見了百合鞋尖未擦拭干凈的血跡，又看了看柜子下面移動的痕跡，猜到些什么。不過最終還是把目光落在了面生的虞君霜身上：

劉嬤嬤你……

劉嬤嬤你是上月來的那個病秧子？住在茅草屋的？

劉嬤嬤語氣有些松散，像是剛睡醒。

虞君霜和百合相視一笑，連忙附和：

虞君霜對…對。嬤嬤好眼力！

嬤嬤盤了盤手上的佛珠，扭頭出了門：

劉嬤嬤上完藥感緊離開，別弄出那么大動靜。還有…糕點下次別送了，吃完直竄。

走出門很遠，劉嬤嬤才擔(dān)憂的回頭看向屋里那抹微弱的光，嘀咕著：

劉嬤嬤希望百合這丫頭這次能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