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細雪從帳簾縫隙鉆進來,燭火忽明忽暗地搖曳著。我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時,手中的銅鏡差點跌落。鏡面映出他消瘦的臉,我身上的傷疤還滲著血絲。
"你怎么敢來..."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這可是狐族的營地。”
"疼嗎?"他問得小心翼翼,仿佛我還是之前那個被荊棘劃破手指都要哭鼻子的姑娘。我別過臉去,卻被他扳著肩膀轉(zhuǎn)回來。帳外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我們屏住呼吸貼得更近,鼻尖幾乎相觸。
我忍痛。
他衣襟上混合著血腥味的沉水香,那是去年我親手給他縫的香囊。
"古籍上說..."他的聲音悶在我發(fā)間,"換命術(shù)要破,需以被施術(shù)者心頭血為引..."
我猛地推開他。銅鏡摔在地上裂成兩半,驚動了帳外的親兵。"公主殿下?"有人在簾外詢問。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鐵銹味,才勉強穩(wěn)住聲音:"無事,都退下。"
燭芯爆了個燈花。我看見他眼底映著那點火星,像極了我們那時花燈節(jié)上的煙火。
"你瘋了?"我壓低聲音,"取心頭血會要了你的命!"
"那又如何?"他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讓我想起他每次逞強時的模樣,"總好過看著你每次靠近我都吐血。"他撩起我袖口,那些淤青在燭光下觸目驚心。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他為什么不告訴我,他是在試探我嗎,他也知道我們的宿命嗎……
遠處傳來號角聲,天快亮了。我抽回手去系鎧甲,青銅護腕磕碰出清脆的響。
"古籍可能是假的。"我說得又快又急,"就算真的,你明日還要帶兵..."
"所以我今天必須來。"他解下玉佩塞進我手里,玉上還帶著體溫,"記得嗎?你說過要和我看明年的花燈。"他的拇指正欲抹過我眼角,卻還是放下手,是一陣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帳外戰(zhàn)馬開始嘶鳴。我攥著玉佩,鋒利的邊緣割得掌心生疼。"我不能走。"我盯著地上那攤燭淚,"三萬族人還在等我..."
他忽然單膝跪地,劍鞘砸在地上發(fā)出悶響。"那我投降。"他仰頭看我時,帳外的晨光正好落在他睫毛上,"讓我的兵都放下武器。"
"你明知道不行!"我?guī)缀鹾俺雎暎?你們北鈺軍規(guī)..."話音未落就被他拽進懷里。這個吻帶著血腥味,我嘗到他咬破的舌尖。分開時他額頭抵著我的,呼吸交錯成白霧。我恍惚間忘記了穿心的痛苦
"那就殺了我。"他解下佩劍放在我手里,"用我的血破咒。"劍柄上纏著的紅繩已經(jīng)褪色,是我們在月老廟求的。
第一縷陽光刺破帳簾時,親衛(wèi)隊長在門外咳嗽。我猛地推開他,劍尖橫向我的喉嚨。
"走。"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否則我現(xiàn)在就..."
他倒退著走向帳門,突然從懷里掏出個瓷瓶仰頭飲盡。我撲過去時已經(jīng)晚了,暗紅的血從他嘴角溢出來。"你...!"我抖著手去擦,血跡卻越擦越多。
"不是毒藥。"他咳嗽著笑,"只是讓傷勢看起來...咳...更重些。好讓我,在最后一刻。"瓷瓶滾落在地,里面殘留的液體流了出來。
號角聲越來越急。他最后摸了摸我發(fā)間的玉簪。"午時三刻,"他倒退著融入晨光里,"我在戰(zhàn)場等你。"
我攥著染血的佩劍跪坐在地。案上的沙漏簌簌作響,漏下的每一粒沙都在提醒我,等會兒兩軍陣前,這支箭必須親手射穿他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