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地凍，光線透過杏粉色床帳里面暗了點還是能看清帳子頂上的繡花。

雅明睜開眼，睡眼朦朧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看著帳頂?shù)睦C花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妹妹雅若的屋子，撩開床帳叫了聲，立馬就有丫鬟進來回話。

雅明這才知道雅若和同學(xué)約好了，早早就出門了?？粗堇锱f式的繡花家具擺設(shè)，心里暗自吐槽雅若不夠時髦。

雅明自小就念著洋學(xué)堂，中學(xué)時就往上海去了，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穿慣了洋裝高跟鞋，哪里還能適應(yīng)家里老派的環(huán)境。她早前就說過讓雅若換點洋氣的家具擺件，誰知還是這副樣子。

如今可是流行西洋樣式的家具擺件，雅明那屋子前幾年就換了沙發(fā)歐式的席夢思彈簧床，掛著蕾絲床帳，哪像雅若這里還是自己給她搬了唱片機，擺在這老古董的屋子里不倫不類的。

可身下是暖和柔軟的床鋪，蓋著鵝絨被子可真舒服，雅明不想起來，她有好些天沒好好睡過覺了。

這次放假回來過春節(jié)，本來高高興興的，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雅明討厭陳彬出現(xiàn)的不是時候。

對于陳彬這個人，家里上下都很喜歡，可雅明很討厭，厭惡至極，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雅明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有個娃娃親在北平，可從來沒有見過，兩家?guī)缀鯖]什么往來，她沒在意過。情竇初開的年紀誰都幻想過自己將來的伴侶，長相帥氣英俊，談吐優(yōu)雅，自信大方。

可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五年前，六哥娶了北平燕京大學(xué)的才女，兩家定親，雅明跟著六哥去北平，背著家里人偷偷去見過自己指腹為婚的娃娃親。

穿著棉袍，弓腰縮背，胡同里陳彬被人欺凌不敢還手的懦弱樣子，讓雅明很失望，這樣泯然眾人的普通人，和想象中的未婚夫天差地別。

雅明那時鬧過退親，可沒人在意，她賭氣去了上海讀書不肯回家，眼見同齡的雅靜都結(jié)婚了，陳家還沒消息，母親著急了起來，電報一封又一封，電話一通又一通，雅靜叛逆的不肯回家。

陳彬這次上門倒是比雅明見過的樣子成熟英俊了不少，可她心底陳彬仍舊是懦弱無能。

雅明不會被陳彬八面玲瓏的樣子迷惑，自己的妹妹雅若卻被迷住了，昨夜里雅若說她要嫁給陳彬，她勸說了好久，也不知道雅若聽進去多少。

雅明是家里的長女，天然的帶著些許照顧妹妹的責(zé)任感，尤其是父親去世以后，雅明要照顧媽媽和妹妹。她心里想著和陳家的婚事能退了最好，只是大家族里把臉面看的極重，想退還是要從陳彬那下手。

吳氏念完佛經(jīng)回房聽見雅明還沒起來，暗自后悔昨天對著雅明說話重了，她本就是個心軟的人，對著大女兒疼寵多年，哪里是真的生她的氣了。

更何況雅明是她第一個女兒，是她和丈夫最喜歡的孩子，當(dāng)初和陳家那樣的小門小戶定親，她原本是不愿意的，可丈夫去世時再三叮囑和陳家的約定，吳氏想著雅明嫁去陳家，家里多多陪送些嫁妝。只要有許家在，想來那陳彬也不敢刻薄了她女兒去。

何況昨日見著陳彬，長的好，性子也活泛，和性子倔犟的雅明正合適，誰知雅明躲的徹底，見面也不肯說話，這才氣著她了。

“去叫小姐過來吃飯”

吳氏對著一旁的仆婦吩咐了一聲，許家各房除了節(jié)慶，平日里并不在一處用飯。

雅若早早就讓人來說過出門了，太太這是要請雅明小姐過來，仆婦聽見這話，也沒多問，直接出去了。

雅明剛收拾好，想著出門去尋陳彬，兩人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就見著母親那來人請了。

母女哪有隔夜仇，雅明見著母親給臺階，就跟著去了。吃飯時，雅明不怎么說話，平靜的陪媽媽吃完了早飯，隨后說自己要出門，

吳氏有心想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只叮囑她早點回家。

雅明到了陳彬的住的酒店，正準(zhǔn)備讓侍應(yīng)生送個帖子上去，就見著陳彬摟著個女人出門，隨后雅明追上去，也只見著兩人上車的背影，又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回來只得悻悻的回去了。

雅若回去后，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心情好，還不等她去尋母親說話，就被從外面回來的姐姐雅明拉住了，嚴厲的警告她離陳彬遠點，那就不是個好人。

雅若聽見她氣憤的說起進忠在酒店和一個女人摟摟抱抱，雅若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雅若和進忠兩人敘舊，好些話也沒法當(dāng)著小滿的話說，進忠見著雅若穿的單薄，就帶人回了自己的住處。午后進忠送雅若出門的時候，雅若身上還穿著他的大衣。

心知雅明誤會了，還不等雅若解釋，雅明就被人叫去接電話了。

雅若等在吳氏念完佛經(jīng)，陪著說了會話，就說起了進忠。

吳氏眼見著小女兒說起陳彬眉眼里全是笑，心里就是一咯噔。只顧著雅明，倒把昨天這兩人坐在一處說笑，氣氛曖昧的事忘了個干凈。

怕什么來什么，還不等吳氏問出口，雅若就笑著說她喜歡陳彬，想要嫁給他。

“你，你，那是你姐姐的未婚夫？”吳氏下意識的反駁。

“又不是指名道姓定的親，我也可以嫁”雅若看著吳氏，臉上帶笑，話里卻帶著認真。

“不行”吳氏難得硬氣，這親事定下來，家里默認的就是雅明，更何況小女兒和陳彬差著五歲呢，今年才十七，昨天就見了那么一會，她怎么就看上陳彬了。

“媽媽，反正姐姐不愿意，我嫁了正好，怎么不行了”雅若聽見吳氏反對，想不通明明正好的事，她為什么反對。

吳氏說什么都不肯應(yīng)，雅若耗了許久，最后被吳氏讓人請了出去，兩人不歡而散。

雅若在這許宅待了幾個月，如今見了進忠，哪里還肯聽進忠的囑咐，萬事有他應(yīng)對，雅若只管在家等著他上門提親。

雅若眼見和吳氏說不通，轉(zhuǎn)頭去了老太太處。

雅若哄的老太太高興，話里話外說起進忠的好。

老太太人老成精，自然明白雅若的意思，只是這親事是六兒子在世時定的，若是吳氏肯松口，前兩年就給雅明另外定親了，何必耽誤到二十歲還沒嫁人。

老太太模棱兩可，雅若見著行不通，回房就見雅明等著，還直接摔了杯子在雅若腳邊。

若是以前的雅若早被姐姐嚇到了，換了雅若，她的脾氣早被進忠慣壞了，半點不帶怕的，姐妹倆直接吵嚷了起來，被趕來的吳氏訓(xùn)了一頓才罷。

吳氏頭疼不已，還不等她喘口氣。第二天，就見著媒人上門給雅若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