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學巴士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上,林淺淺的額頭抵著車窗,看著晨霧中的植物園輪廓漸漸清晰。夏語晴在后排和蘇曉晨玩紙牌游戲,笑聲像玻璃珠不斷滾落到她腳邊。
"聽說沼澤區(qū)有四葉草。"周雯突然湊過來,指著導游圖上一小塊綠色,"要不要..."
"我去。"林淺淺抓起草帽,沒等停車就沖向那片標注著"危險區(qū)域"的濕地。蘆葦叢中,她的運動鞋陷進泥沼,驚起一片螢火蟲。那些綠色的光點在空中拼湊出夏語晴的名字時,身后傳來急促的喘息聲。
"你瘋了?這里去年淹死過學生!"夏語晴拽住她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捏碎骨頭。她的防曬衣被荊棘劃破,膝蓋上沾著泥漿和血絲。
林淺淺突然蹲下身,從她腳邊摘下一株四葉草:"找到了。"
夏語晴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縮。她顫抖著接過那株植物,卻連帶著把林淺淺的手指也攥進掌心。她們的影子在沼澤水面交疊,被路過的白鷺驚散。
夜幕降臨后的露營區(qū),程諾獨自在帳篷邊擦拭單反相機。鏡頭里,林淺淺抱膝坐在篝火旁,跳躍的火光在她鎖骨投下晃動的陰影。取景框邊緣,蘇曉晨正把創(chuàng)可貼按在夏語晴破皮的指尖。
"拍我嗎?"林淺淺突然抬頭。程諾的鏡頭歪了歪,拍到遠處樹叢里一閃而過的?;铡菍W生會的人在偷拍。
篝火晚會的吉他聲響起時,林淺淺在人群中尋找夏語晴,卻看見她拖著蘇曉晨往森林走去。泥地上的四葉草標本被踩進土里,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藥不能停。"蘇曉晨的聲音從樹后傳來,"程諾當年就是因為停藥才..."
"那你為什么剪掉照片?"夏語晴的質(zhì)問帶著哭腔,"你明明最清楚他為什么..."
林淺淺后退時踩斷樹枝。兩人猛地回頭,月光下三人的影子如糾纏的藤蔓。夏語晴突然沖過來抓住她的手:"跑!"
她們跌跌撞撞闖進螢火蟲群,直到溪邊才停下。夏語晴的呼吸噴在林淺淺耳后:"淺淺,有些事..."
林淺淺轉(zhuǎn)身的瞬間,夏語晴的唇擦過她耳垂。世界安靜得只剩心跳聲,直到對岸亮起手電筒——程諾站在溪水中,褲腿浸透,手里攥著濕漉漉的四葉草標本。
深夜的女生帳篷,林淺淺在睡袋里摸到一個玻璃瓶。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四葉草葉脈間,隱約可見用針刻出的極小字母:S.L.——夏語晴和林淺淺的姓氏縮寫。
隔壁帳篷傳來壓抑的爭吵。她貼著帆布聽見蘇曉晨的冷笑:"你以為程諾為什么轉(zhuǎn)學?他爸當年..."
"閉嘴!"夏語晴的聲音像碎玻璃,"要是淺淺知道她爸爸就是..."
雷聲炸響。林淺淺撞翻水杯的動靜打斷了對話,帳篷拉鏈被猛地拉開時,她正假裝熟睡。夏語晴帶著雨氣的指尖拂過她睫毛,輕輕落下一個比螢火蟲還輕的吻。
返程那天的暴雨來得比預報更早。林淺淺在巴士上發(fā)現(xiàn)夏語晴失蹤時,植物園的廣播正在尋找"有自傷傾向的男生"。她沖進雨幕,在沼澤區(qū)看見令人窒息的一幕——
程諾的相機漂在水面,而他正走向沼澤深處。夏語晴在齊腰的水里拽著他,蘇曉晨腰間的繃帶滲出血色。三人撕扯的身影倒映在渾濁的水面上,像幅被雨水泡發(fā)的舊照片。
林淺淺的呼喊被雷鳴吞沒。她撲進沼澤的瞬間,看見程諾舉起手腕的疤痕,對夏語晴說了什么。下一秒,蘇曉晨的拳頭重重落在程諾臉上,濺起的泥漿中有藥瓶在閃光。
醫(yī)務(wù)室里,林淺淺給昏迷的夏語晴擦拭頭發(fā)時,發(fā)現(xiàn)她貼身戴著的項鏈墜里藏著一張紙條。泛黃的紙上,稚嫩的筆跡寫著:"程諾、語晴、曉晨永遠是最好的朋友——2014.6.1"
窗外,程諾被送上救護車。蘇曉晨隔著雨簾與林淺淺對視,突然舉起手機——屏幕上是教育局紅頭文件的部分截圖,標題隱約可見"林XX教師涉嫌體罰學生處分決定"。
夏語晴在這時醒來。她潮濕的手指勾住林淺淺的小指,像握住一株隨時會飄走的四葉草:"等畢業(yè)那天...我有話要告訴你。"
雨滴在窗上蜿蜒成河,倒映著兩人交纏的影子。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像某種宿命的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