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水順著王默的校服領口滲進脖頸時她正把被撕成兩半的數(shù)學作業(yè)本按在胸前奔跑。巷口傳來的嬉像鈍刀割著耳膜，那幾個女生故意拉長的"丑小鴨在雨幕中格外刺耳。她拐進從未注意過的窄巷，運動鞋踩進積水的悶響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

"這里什么時候......"喘息著停在一家店鋪前，王默抹開糊住視線的雨水。櫥窗里泛著藍光的八音盒正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緩緩旋轉，盒蓋上跳舞的小人偶朝她眨了眨眼睛。但真正讓她屏住呼吸的是角落展臺上那個穿著星空藍服的娃娃——緞面裙擺上綴著的碎明明沒有光源，卻像把整個銀河都縫了進去。

娃娃突然轉動脖頸的咔嗒聲讓王默后退半步。櫥窗玻璃映出此刻的狼狽：校服紐扣崩飛兩顆，發(fā)繩不知掉在哪里，濕發(fā)黏在漲紅的顴骨上。而玻璃那側的娃娃抬起臉，琥珀色瞳孔里流轉的星芒組成了某種她看不懂的文字。

"你能看見我？"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娃娃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奇特的路徑，像在繪制某種符咒。王默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即將觸到櫥窗時，店鋪門楣上的銅鈴突然自己搖晃起來。鈴舌撞擊銅壁的聲響不像金屬，倒像水晶相互輕叩。

門開了條縫。

檀木與雪松混合的氣息涌出來，王默打了個噴嚏。店內(nèi)比外觀看起來深邃得多，兩側貨架上的物品都在細微移動：羽毛筆在賬簿上自動記賬，雕花懷表的表蓋開合間露出里面轉動的齒輪眼球。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娃娃展臺，地板上暗紅色的紋路在腳步經(jīng)過時會短暫亮。

"這是......"展臺底座刻著"葉羅麗"三個字，王默念出聲的剎那，娃娃禮服上的芒突然暴漲。近距離看才發(fā)現(xiàn)，娃娃左手指甲缺了一小塊，像是被什么利器刻意削去的。

櫥窗外的雨聲忽然消失。王默轉頭看見雨滴懸停在半空，最近的幾顆水珠里映出扭曲的黑影。娃娃的嘴唇?jīng)]動，但她腦海里響起清脆的童聲："契約還是毀滅？"

展臺下方浮現(xiàn)出光紋交織的法陣，王默校服口袋里突然發(fā)燙——早上撿到的那枚游戲正在融化，金屬液滴穿透布料落在法陣中央。她下意識去抓娃娃的手，指尖相觸的瞬間，整個店鋪的玻璃制品同時炸成齏粉。

強光中，王默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等身鏡里扭曲變形。鏡框雕刻的藤蔓紋路活過來般纏繞住她的手腕，破書包分解成無數(shù)光點重組為鑲手包，校服布料像退潮般從身上剝離，取而代之的星紗長裙帶著冰涼的觸感貼上皮膚。等身鏡突然映出另一個畫面：未來的她手持寶石法杖，身后展開的光翼掃過之處，暴雨逆流回天空。

"王默，契約成立。"這次娃娃的聲音真實響起耳邊。王默這才發(fā)現(xiàn)娃娃已經(jīng)懸空浮在她肩頭，缺角的指甲正指著她鎖骨下方——那里浮現(xiàn)出與娃娃王冠同款的小巧紋章。

懸停的雨滴突然全部墜落。櫥數(shù)以百計的血紅色眼睛在雨幕中睜開，破碎的玻璃渣被無形力量操控著組成尖陣列。葉羅麗娃娃的王冠迸發(fā)出刺目金光，王默手中的鑲鉆手包自動展開淡藍色光罩，第一波襲來的玻璃錐撞在上面發(fā)出電焊般的滋滋聲。

"它們來了。"娃娃的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王默看見最大的那顆血瞳里浮現(xiàn)出黑色王座的輪廓，座椅扶手上搭著的蒼白手指正緩緩收攏。光罩外的玻璃碎片突然全部直立起來，鋒利的邊緣了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