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琴川葉府的回廊上燈籠初上,橘色光暈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歐陽少恭的手指微微收緊,見方如沁端著茶杯的手不住發(fā)顫,低聲道:
歐陽少恭如沁,今日我看見大師兄在教蘭生練功。我還聽見陵越大師兄向他問起,他手上的傷疤
方如沁不可能!蘭生是我爹從河北清陵縣外那棵老槐樹下抱回來的,那年饑荒,多少人家賣兒鬻女,他腕上的疤說不定是餓極了被樹枝劃的,怎么就偏偏是陵越的弟弟?
歐陽少恭可巧就巧在年紀(jì)。陵越說他弟弟走失時(shí)剛滿三歲,你爹撿到蘭生時(shí),也是三歲。
方如沁只覺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喘不過氣來。她扶著廊柱站穩(wěn),鬢邊的珠花隨著顫抖輕輕晃動:
方如沁那又如何?他叫方蘭生,是我方家的人
歐陽少恭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只是陵越性情沉穩(wěn),若不是有七八分把握,斷不會輕易起疑。你且想想,若真是親兄弟,你打算如何?
夜色漫進(jìn)窗欞時(shí),方如沁在佛堂前跪了整整一個(gè)時(shí)辰。供桌上的琉璃燈忽明忽暗,映著她眼底的紅血絲。她想起蘭生小時(shí)候總愛追在自己身后,奶聲奶氣地喊「姐姐」,想起他第一次學(xué)寫字,把「方」字寫得像個(gè)歪歪扭扭的秤砣,想起他偷偷把桂花糕塞給街頭的小乞丐,被爹罰抄家規(guī)時(shí)委屈的模樣。
第二日天剛亮,她便尋陵越。方如沁站在月亮門邊,聲音帶著刻意壓平的沙?。?/p>
方如沁陵越少俠,勞煩借一步說話。
陵越松開手,見她臉色凝重,便隨她走到回廊。
陵越如沁姑娘有何吩咐?
方如沁蘭生年紀(jì)小,性子跳脫,怕是學(xué)不來天墉城的法術(shù)
方如沁再說他將來是要繼承家業(yè)的,舞刀弄槍總不像話。
陵越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蘭生確非修道的材料。
與此同時(shí),后院廂房里,襄鈴正蹲在窗臺上,晃著毛茸茸的狐貍尾巴,急得直轉(zhuǎn)圈。
襄鈴蘭生,你說怎樣才能去除屠蘇哥哥體內(nèi)的煞氣呢
方蘭生洛璃他們都搞不定,我們能有什么辦法
方蘭生有了,我們?nèi)フ也栊」?/p>
蘭生和襄鈴從茶小乖處得知要用法寶才能吸走煞氣,蘭生立刻想到少恭曾說過玉衡可以吸收天地靈氣,既然能吸靈氣那么也能吸煞氣吧。兩人設(shè)計(jì)從少恭手中偷來了玉衡,晚上躡手躡腳溜進(jìn)屠蘇的房間。月光透過窗紙,在屠蘇臉上投下淡淡的影,他眉頭緊蹙,睡得極不安穩(wěn)。蘭生深吸一口氣,舉起玉衡用青玉司南佩催動,屠蘇忽然睜開眼——那雙往日清澈的眸子此刻紅得像燃著的火,他猛地坐起身,手直直抓向枕邊的焚寂劍!
方蘭生屠蘇
蘭生嚇得后退半步,玉衡「當(dāng)啷」掉在地上。襄鈴立刻逃走了。千鈞一發(fā)之際,陵越與晴雪推門而入。陵越見屠蘇眼冒紅光,立即道:
陵越屠蘇!凝神!
屠蘇渾身一震,像是被冰水澆過,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身子一軟倒回床上。晴雪趕緊上前探他脈搏,松了口氣:
風(fēng)晴雪還好,煞氣暫時(shí)壓下去了。
第二日午后,葉府正廳里氣氛凝重。葉洛璃和屠蘇過來時(shí),少恭率先開口道:
歐陽少恭屠蘇,你們來了。昨晚蘭生和襄鈴用玉衡吸你煞氣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方如沁立刻接過話頭,目光掃過站在角落的蘭生:
方如沁屠蘇,這事都怪蘭生鬼迷心竅,聽了那個(gè)襄鈴的胡話!我替他給你賠罪。
她猛地轉(zhuǎn)向蘭生,聲音陡然拔高
方如沁還有你,以后不準(zhǔn)再跟那只狐貍妖來往!
方蘭生這事不怪襄鈴!是我自己想幫屠蘇的!
陵越不管怎么說,她終究是妖。屠蘇靈力純厚,本就容易招惹邪祟,誰知道她是不是想借屠蘇的靈力修煉?
方蘭生襄鈴才不是那樣的妖!你們憑什么因?yàn)樗茄驼f她壞話?
方如沁蘭生!
百里屠蘇我相信蘭生和襄鈴不會害我。他們也是一片好意。
歐陽少恭罷了。只是襄鈴畢竟是妖,人妖殊途,蘭生,你以后還是少跟她來往為好。
方蘭生妖怎么了?
蘭生攥緊拳頭,眼眶泛紅,
方蘭生妖就不能交朋友嗎?我偏要跟襄鈴來往!
話音未落,他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跑,青色的衣袍掃過門檻,帶起一陣風(fēng)。
方如沁蘭生!
方如沁追了兩步,終究停在門口,望著他消失在回廊盡頭的背影,氣得失了章法,
方如沁這樣下去怎么得了!必須找個(gè)人管管他!
她忽然轉(zhuǎn)向晴雪,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方如沁晴雪,你明日幫我去趟孫家吧,我想見見孫家小姐。
風(fēng)晴雪愣了愣,隨即點(diǎn)頭:
風(fēng)晴雪???好。
葉洛璃等一下,如沁姐,你的意思我明白,只不過如今蘭生的心思都在襄鈴身上,強(qiáng)行逼迫只怕會讓你們姐弟離心
葉洛璃況且孫家小姐對蘭生的情意深重,就不要傷了人家姑娘的心了
方如沁可你看蘭生這個(gè)樣子,分明就是被妖迷了心。我若不果決一些,怎么才能讓蘭生回來
葉洛璃見方如沁決絕的樣子,知道此時(shí)說什么她都聽不進(jìn)去了。無奈搖頭,對屠蘇說道
葉洛璃我先送你回房間休息
百里屠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