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裹挾著細雪突襲的深夜,林夏被一聲壓抑的咳嗽驚醒。黑暗中,她摸到床頭的臺燈,暖黃光線里,顧沉蜷在床沿,蒼白的指節(jié)攥著染血的帕子,指縫間滲出的暗紅與窗外飄落的雪形成刺眼對比。
“怎么不叫醒我?”林夏聲音發(fā)顫,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灼得指尖發(fā)麻。顧沉強撐著扯出笑容,卻在起身時踉蹌半步,被她眼疾手快扶住。藥瓶在床頭柜上搖晃,化療帶來的副作用像潮水般將他淹沒,而他始終不愿讓林夏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
凌晨三點的醫(yī)院走廊,林夏抱著裝滿銀杏葉標本的鐵盒守在搶救室外。鐵盒里的葉片在冷氣中微微顫動,最新一片是昨天剛夾進去的——她偷偷收集的,顧沉熟睡時舒展的眉眼照片。主治醫(yī)師摘下口罩的瞬間,她猛地起身,聽見對方說“癌細胞轉(zhuǎn)移至肺部”,耳畔突然嗡鳴,手中鐵盒險些墜地。
顧沉在昏迷中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混沌間感覺有人將冰涼的掌心貼在自己額前。緩緩睜眼,看見林夏趴在床邊,發(fā)間別著的銀杏葉發(fā)卡歪向一邊,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痕。晨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陰影,卻遮不住眼下青黑的疲憊。
“騙子。”林夏聲音沙啞,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說好了要做彼此的根,你怎么能先松開手?”她轉(zhuǎn)身從包里掏出個木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用金箔包裹的銀杏葉:“我去求了寺廟的師父,他們說金葉能擋災(zāi)。”指尖撫過葉片時,林夏突然哽咽,“顧沉,你說過要收集九百九十九片葉子的……”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枝頭未黃的銀杏裹著薄雪,泛著晶瑩的光。顧沉艱難抬手,替她擦去眼淚,將一片金箔銀杏葉別在她耳后。喉間腥甜翻涌,卻仍固執(zhí)地開口:“還差……九百片,這次換我……做你的傘?!?/p>
暮色再次降臨時,林夏把新的銀杏葉標本放進相冊,照片上是蘇醒后的顧沉握著金葉淺笑的模樣。相冊邊緣,她用顫抖的筆跡寫下:“等你帶我看雪化后的第一片銀杏新芽?!倍》坷?,心電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聲響,正與窗外呼嘯的北風對抗,守護著這場關(guān)于生命與等待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