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終于回過神來，低笑一聲，伸手扯了扯阿斯特過長的發(fā)尾：“科爾夫人可沒這么破。她至少知道把自己塞進剛洗過的裙子里?！?/p>

他的手指滑到阿斯特手腕上，

“這莊園連床都是壞的，二樓那張四柱床，帷幔上全是蟲洞?！?/p>

阿斯特終于抬起頭，淡藍色眼睛對上湯姆的黑眼睛。

燭光里，湯姆的瞳孔黑得像浸在墨水里，只有在看向他時，眼尾才會微微上挑，像某種無聲的標記。

“那我們睡地板？”阿斯特拍拍手里的墻灰，有些碎末掉在湯姆袖口上。

“當然不。”

湯姆立刻擦掉粉末，動作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挑剔，“我在閣樓找到些舊毯子，雖然有股樟腦味。”

“明天我們把二樓的房間收拾出來?！睖氛酒鹕?，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又恢復(fù)了平時那種不容置疑的口吻，“你的房間要靠窗，采光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靠窗？”阿斯特也跟著站起來，頭發(fā)又滑到了肩前。

湯姆沒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替他把一縷銀灰色頭發(fā)別到耳后。

這個動作輕柔得不像湯姆，阿斯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我知道很多事?！?/p>

湯姆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堅定，“比如你晚上睡覺會踢被子，比如你偷偷藏了三塊糖在行李箱最底下，還比如……”

他忽然停住，轉(zhuǎn)身走向樓梯，黑色的背影在火光中拉得很長，

“比如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把我們分開?！?/p>

阿斯特站在原地，摸了摸被別到耳后的頭發(fā)，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湯姆指尖的溫度。

壁爐里的火還在燒，映得整個大廳忽明忽暗，而湯姆的腳步聲已經(jīng)消失在樓梯拐角。

湯姆把唯一一床帶補丁的羊毛毯甩在石板地上，灰塵揚起時阿斯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蠢樣?！睖窂澭烟鹤舆吔亲屑殦崞?，

“過來。”

他從行李箱里翻出件舊毛衣：“墊在頭下當枕頭?！?/p>

阿斯特蹲下來：“你呢？”他看見湯姆只給自己留了半床毯子，后背幾乎貼著冰冷的石墻。

“我不需要?！睖氛Z氣生硬，已經(jīng)側(cè)身躺下，黑色頭發(fā)蹭著粗糙的毯子。

“太冷了。”阿斯特忽然往湯姆身邊挪了挪，故意把肩膀撞過去，“你看，兩個人蓋剛好?！彼烟鹤油鶞纺沁叧读顺?，羊毛扎得臉頰發(fā)癢。

湯姆沒動，身體卻僵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阿斯特以為他睡著了，才聽見他悶悶的聲音從毯子底下鉆出來：“你的腳碰到我了?！?/p>

“是你自己往這邊挪的。”阿斯特耍賴，把凍得冰涼的腳趾又往前伸了伸，果然碰到一片溫暖的布料。

湯姆轉(zhuǎn)過身，黑眼睛在暗處亮得嚇人，卻沒像平時那樣發(fā)火，只是伸出手，抓住阿斯特的腳踝。

“嘶——你手怎么這么暖？”阿斯特想縮回腳，卻被湯姆握得更緊。

“別動?！睖返穆曇魩еб?，卻沒松開手。他把阿斯特的腳往自己被子里塞了塞，又往旁邊挪了挪，留出足夠的空間：“睡吧?！?/p>

阿斯特屏住呼吸，聽著身邊少年均勻的呼吸聲，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