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手中的翡翠懷表在宋臨視線里悠悠晃動,擺動的軌跡像是捕捉了某種隱秘的節(jié)奏。松脂香氣從香薰機中噴涌而出,仿佛一層無形的薄霧籠罩整個診室,空氣中夾雜著絲絲涼意。陸昭耳邊的骨傳導耳機傳來細微卻急促的滴答聲,那聲音像指甲刮過玻璃般刺耳。全息屏上原本平穩(wěn)的β波忽然劇烈震顫,尖銳的峰值如刀刃般切開數據圖表的平靜,“啪嗒”,他的指尖下意識地敲擊了一下控制臺,動作短暫卻透著不安。
“現在回到2008年10月23日。”催眠師低沉的聲音里帶著電子雜音,像是老舊收音機信號不良時的沙沙聲,“你聞到的焦味來自……”
未等話音落地,宋臨的左手腕猛地一抽,燒傷疤痕下的微型植入體驟然升溫,灼熱感如同毒蛇爬過神經網絡,瞬間蔓延至全身。他強撐著抬起視線,看向溫竹懷表蓋內側鏡面反射的畫面——空蕩蕩的琴房中央,一個身影正踮起腳尖調整三角鋼琴上的拾音器。那是幼年的周慕白,笨拙得像是初學走路的小貓,生怕驚擾誰似的,動作小心翼翼得近乎滑稽。
記憶中的火焰悄無聲息地攀上琴譜,橘紅色的光芒逐漸吞噬了整間琴房。林雪聲身上那件月白色旗袍的盤扣被火苗舔舐后崩落下來,“叮”的一聲輕響,掉在宋臨腳邊。他彎腰拾起,才發(fā)現這并非普通的盤扣,而是一枚嵌有藍光芯片的磁性錄音裝置。屏幕顯示的序列號赫然與周慕白金表一致,宋臨眉頭微蹙,太陽穴突突跳動,像是提醒他某些無法忽視的細節(jié)。
“注意譜架!”陸昭近乎撕裂空氣的一句低喊讓人心頭一緊,他闖入催眠頻道的語氣滿是壓迫感,讓人汗毛倒豎。AR眼鏡里的數據流開始紊亂,燃燒的矢車菊花瓣間隱約浮現出二維碼圖案。陸昭瞇著眼快速掃了一眼,額頭上已滲滿了冷汗——這居然通向當代暗網的登錄界面!
同一時刻,溫竹手中的鋼筆突然迸發(fā)出刺目的電火花,隨即診室內所有電子設備齊刷刷奏響肖邦《革命練習曲》。旋律交錯而狂亂,轟然間席卷整個空間。在藥物的作用下,宋臨看見林雪聲右手小指詭異地反向彎曲,指甲敲擊琴蓋的聲音清晰可辨:“救、救、孩、子……”每一次敲擊都伴隨著劃破耳膜的尖銳回響,仿佛鋒利的玻璃碎片在心靈深處來回刮削。
陸昭的量子計算機驟然發(fā)出刺耳警報,屏幕上顯示宋臨的腦電波圖譜中藏著陌生的信號源。當神經外科無人機切入患者顳葉時,屏幕赫然映出海馬體表面爬滿了如發(fā)絲般的納米機械水蛭。這些細小如塵埃般的生物正一點點啃噬著屬于2008年的真正記憶。陸昭盯著屏幕,額頭青筋暴起,嘴唇微動,竟似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普通催眠!”溫竹猛然撕開西裝襯里,露出埋藏在手臂上的電磁脈沖器,眼神寒意逼人,“他的記憶體被植入了生物芯片……”話音未落,全息投影中的琴房窗框驟然扭曲,變成了美術館通風管道復雜的結構圖。宋臨胃部一陣翻騰,“嘔”出幾片抗焦慮藥片,在地面滾了幾圈,竟拼湊出“潘多拉魔盒”的暗網標識。
此時此刻,陸昭正嘗試用病毒代碼凍結那些潛伏的記憶蠕蟲。宋臨視網膜上驟然浮現三重影像:2008年燃燒的琴房、冰冷的催眠診室設備,還有倒計時僅剩23小時的美術館兇案現場。三種火焰交織成閉合的莫比烏斯環(huán),熱度炙烤著他的神經突觸,幾乎令人窒息。
砰——溫竹的懷表突然炸裂,一枚由鉑金絲編織而成的胎兒手骨工藝品質感冰冷地彈射出來。宋臨顫抖著手用鑷子夾起它,驚訝地發(fā)現,其指節(jié)長度竟與自己燒傷的左手完全吻合?!斑菄}”,診室空調出風口飄落一片燃燒的樂譜殘片,灰燼在水晶燈輝映下浮現出熒光字跡——正是他當年寄宿學校9數學作業(yè)的內容。
周慕白的笑聲猝不及防地從腦電波監(jiān)測儀中溢出,帶著病態(tài)愉悅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催影室防彈玻璃上映照出十二個不同年齡階段的宋臨,他們隔著時空凝望彼此,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陸昭迅速切斷電源,黑暗中,溫竹后頸的熒光條形碼亮起,散發(fā)著詭異的綠光。與此同時,宋臨病號服袖口掉落的線頭里,蜷縮著一只不斷自我復制的機械蠕蟲。遠處,美術館方向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子宮》裝置的殘骸在夜空中燃燒成巨大的胎兒輪廓,映紅了半邊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