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上的梅花依舊鮮艷,可那個會在雪中對她微笑的人,卻永遠(yuǎn)消失在了這個冬天。
蕭景月終于崩潰了。
紫宸殿母兄具亡,她沒崩潰,
疼愛的父親變成吃人的怪物,她沒崩潰,
這么多年病弱的折磨,她沒崩潰,
明明喜歡李相夷,喜歡蕭楚河,喜歡梅長蘇,放棄那么多情意,她沒崩潰,
現(xiàn)在……
她跪在雪地里,額頭抵著冰冷的石碑,雙手死死摳進(jìn)凍土,喉嚨里溢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那聲音不像是哭,倒像是某種瀕死的哀鳴。
"為什么……梅長蘇!……林殊……"
她永遠(yuǎn)都在離別,所有人都覺得她最堅(jiān)強(qiáng),
宸妃自刎前讓她“好好活著”,
祁王被抓時讓她“好好活著”,
梅長蘇死前抓著她的手,還是“好好活著”……
她的心是肉做的,不是鐵做的,
怎么可能不痛苦……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淚水砸在雪上,融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洼。
遠(yuǎn)處,夕陽西沉,最后一縷光映在石碑上,竟照出一行未干的水痕——那水痕順著"梅長蘇"三字蜿蜒而下,像是一句少年永遠(yuǎn)說不出口的——
"我愛你。"
……
*
寅時三刻,紫宸殿的燈準(zhǔn)時亮起。
蕭景月端坐案前,朱筆在奏章上勾畫的聲音清晰可聞。
窗外積雪未消,晨光透過窗欞,在她衣袍上投下細(xì)碎的影子。
侍立兩側(cè)的宮人屏息凝神,連衣袖摩擦的聲響都刻意放輕——自從梅宗主下葬后,陛下處理政務(wù)的時辰比往日更早,批閱奏章的速度比往日更快,連嘴角那抹禮節(jié)性的弧度都與往日毫無二致。
"江南漕運(yùn)的折子,戶部擬得太過保守。"她突然開口,聲音像凍住的湖面般平穩(wěn),"告訴沈追,若三日內(nèi)拿不出新方案,便讓蔡荃接手。"
掌事女官躬身應(yīng)下,余光卻瞥見陛下握筆的指尖微微泛白。
那支朱筆的筆桿上刻著極淺的纏枝紋——與梅宗主生前常用的茶盞花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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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政事堂茶香繚繞。
蕭景月接過新任江左盟主遞來的密報(bào),指尖在"南境"二字上停留片刻,突然問道:"瑯琊閣近日可有異動?"
"藺晨公子已離閣云游。"對方偷覷她神色,"據(jù)說......帶走了梅宗主生前常吹的那管玉笛。"
茶盞突然從她手中滑落,摔在青磚地上迸裂成八瓣。
滾燙的茶水濺上裙角,她卻像察覺不到痛楚般,彎腰親自去拾碎片。
鋒利的瓷片割破手指,血珠滴在雪白茶沫上,宛如雪地紅梅。
"陛下!"女官驚呼著要傳太醫(yī)。
"不必。"她用手帕按住傷口,帕角一朵褪色梅花恰好浸在血里,"換盞新茶來。"
當(dāng)夜值夜的宮人發(fā)誓,聽見陛下寢殿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像極了當(dāng)年梅宗主咯血時的聲響。
可次日清晨,眾人又看見她儀容完美地出現(xiàn)在朝堂上,連指甲縫里的血痕都清理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