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若在,"虞無憂突然掐滅燭火,黑暗中只余她眸中一點寒芒,"當年就不會讓兒臣扮作男裝繼位。"
殿外傳來更鼓聲,子時了。
太后手中佛珠"啪"地斷裂,翡翠珠子滾落滿地。
虞無憂俯身拾起一顆,對著月光端詳:"您瞧,這玉上的裂痕..."她突然攥緊手掌,"就像宮尚角的傲骨——總得碎一次,才肯乖乖鑲進鳳冠里。"
“無憂……”
“母后放心,到底是嫁給了兒臣,兒臣是不會做的太過分的……”
*
晨光微熹時分,宮門的三千級青石階已被擦洗得能照見人影。
執(zhí)刃宮鴻羽跪在最前列,玄色衣服上的銀線暗紋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他身后半步,宮尚角跪得筆直,鴉青色錦袍下擺鋪展在潮濕的石階上,洇開一片深色水痕。
"都打起精神。"花長老壓低聲音提醒身后眾人,"那位的手段,你們這幾日都見識過了。"
宮遠徵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白玉上雕刻的曇花紋路已被他捂得溫熱。
三日前從江南傳來的戰(zhàn)報還歷歷在目——無鋒總舵被夷為平地,首領和四個魍的頭顱至今還懸掛在城門。
最令人膽寒的是那些通緝令,畫像上的朱砂紅得刺目,仿佛是用鮮血調制的。
遠處忽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三十六名玄甲騎士率先出現(xiàn)在官道盡頭,他們腰間懸著的金鈴隨著馬匹的步伐輕輕晃動,卻詭異地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宮尚角瞇起眼睛,注意到每個騎士的左肩甲上都刻著一只展翅鳳凰,羽翼處還沾著未擦凈的血跡。
"是啞鈴衛(wèi)。"雪長老的聲音有些發(fā)顫,"聽說他們在江南......"
話未說完,鎏金車駕已緩緩駛入視線。
拉車的四匹雪白異獸踏著優(yōu)雅的步伐,爪墊在青石上留下淡淡的紅色痕跡。
宮尚角的瞳孔微微一縮——那不是馬,而是西域進貢的雪豹,每只的項圈上都鑲著顆殷紅的寶石,在晨光中像未干的血珠。
車簾被金鉤挽起的剎那,濃郁的龍涎香撲面而來。
虞無憂斜倚在織金軟枕上,正用染著蔻丹的指尖逗弄膝頭一只通體漆黑的獵隼。
那隼突然轉頭,金黃的眼珠直直盯住宮尚角,尖銳的喙上還沾著些許肉屑。
"宮二公子。"她懶懶開口,腕間九轉金鈴隨著動作輕晃,"本宮這份聘禮,可還入得了你的眼?"
獵隼振翅飛起,一片黑羽飄落在宮尚角手背。
他盯著羽根處暗紅的血漬,突然認出這是無鋒專門馴養(yǎng)來傳遞密信的海東青——如今卻成了她手中的玩物。
宮遠徵的呼吸陡然急促,卻被兄長一個眼神制止。
宮尚角緩緩俯身,額頭觸到冰冷的石階:"恭迎長公主殿下。"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唯有緊貼地面的手背暴起道道青筋。
虞無憂輕笑一聲,金線繡制的車簾重新垂下,將晨光割裂成碎片。
雪豹邁步時,一滴露水從宮尚角的睫毛墜落,在青石上濺開小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