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溝邊的蘆葦蕩在晨風(fēng)里翻涌成綠浪,蘇桃蹲在青石板上釣小龍蝦。碎花褲腿卷到膝蓋,腳踝上紅繩鈴鐺叮當(dāng)作響,驚得魚苗四散逃竄。陸振國赤著上身在水里摸田螺,古銅色后背曬得發(fā)亮,水珠順著脊溝滑進褲腰。
"這邊!"蘇桃突然甩竿,竹簍里頓時噼里啪啦下起紅雨。小龍蝦們揮著鉗子抗議,被她利落地掐頭去尾:"麻辣、蒜香還是十三香?"
陸振國把田螺扔進竹簍,水花濺上她鼻尖:"你當(dāng)是供銷社點菜呢?"他忽然皺眉看向河岸,"有汽車。"
塵土飛揚中,林小芳帶著戴眼鏡的干部氣勢洶洶走來。她新燙的卷發(fā)活像被炮仗炸過的雞窩,的確良襯衫故意解開兩顆扣子,露出頸間可疑的紅痕。
"蘇桃同志!"記者推了推金絲眼鏡,"群眾舉報你搞私人買賣,這是資本主義尾巴!"
竹簍里的小龍蝦突然集體暴動,蘇桃"哎呀"一聲打翻簍子。二十多只紅甲武士精準撲向陸建軍褲襠,在他跳腳慘叫中完成絕殺。林小芳剛要開口,又被田螺糊了滿臉黏液。
"買賣?"蘇桃眨巴著杏眼,"我和振國哥抓來喂雞的呀。"她拎起只張牙舞爪的小龍蝦,"您看這兇樣,像是能賣錢?"
記者剛要反駁,突然被塞了滿手紅彤彤的蝦子。陸振國不知何時架起鐵鍋,滾油碰上辣椒的瞬間,辛香混著河風(fēng)席卷整個蘆葦蕩。林小芳精心準備的檢舉材料被熏得字跡模糊,活像哭花妝的臉。
"嘗嘗?"蘇桃把剝好的蝦肉蘸滿紅油,"咱們公社副業(yè)的新項目。"
記者被辣得涕淚橫流還要往嘴里塞:"這、這得算集體財產(chǎn)...嗝,真香!"他邊吸溜鼻子邊往公文包塞龍蝦,"我?guī)Щ厝ソo領(lǐng)導(dǎo)...嗝...品鑒品鑒!"
夕陽染紅水面時,曬谷場支起十口鐵鍋。蘇桃系著圍裙穿梭在炊煙里,陸振國軍裝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虬結(jié)的青筋。他單手顛鍋的架勢像在扔手雷,爆炒的龍蝦在空中劃出紅霞。
"小心燙。"他突然拽過蘇桃的手,對著被油星濺紅的手背吹氣。薄唇擦過肌膚時,圍觀的小媳婦們齊聲倒抽冷氣。
林小芳縮在角落啃冷饅頭,每聲咳嗽都噴出辣椒籽。她趁亂摸向蘇桃的調(diào)料罐,卻抓了滿手黃蜂——昨天剛被辣椒水澆過的蜂窩正愁沒處撒氣。
"救命??!"她頂著滿頭包沖向河邊,繡花鞋在青苔上滑出優(yōu)美弧線。入水瞬間,二十只小龍蝦歡快地游向她精心打理的卷發(fā)。
夜色漸深時,蘇桃在系統(tǒng)提示音中驚醒。陸振國正握著她的手腕涂藥膏,月光沿著他睫毛在臉頰投下小扇陰影。藥油混著他掌心的繭,磨得皮膚發(fā)燙。
"今天謝謝你。"他突然開口,"在河邊..."
蘇桃戳了戳他胸口:"謝禮呢?"指尖下的肌肉驟然繃緊,"我要聽紅河谷的故事。"
煤油燈啪地爆了個燈花。陸振國頸間的銀鏈垂下來,子彈殼內(nèi)側(cè)的"1974"泛著冷光。他嗓音像浸了河水的鵝卵石:"那年救下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是..."
"像星星?月亮?"蘇桃酸溜溜地接口。
"像餓了三天的狼崽子。"他忽然悶笑,"抓著我的止血帶非要學(xué)打槍。"
蘇桃的拳頭還沒落下,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林小芳倒掛在房梁上,懷里抱著從灶房偷來的調(diào)料罐:"我都聽見了!你當(dāng)年私藏敵特分子..."
陸振國甩出的枕巾精準纏住她腳踝,蘇桃趁機潑出半碗辣椒油。林小芳尖叫著跌進雞窩,調(diào)料罐在月光下劃出拋物線,穩(wěn)穩(wěn)落進守夜的民兵懷中。
"敵特分子?"小戰(zhàn)士嗅了嗅罐子,"報告營長!繳獲辣椒面二兩,八角三錢!"
曬谷場突然燈火通明,公社書記舉著大喇叭:"經(jīng)考察,小龍蝦養(yǎng)殖項目正式列為紅星公社集體副業(yè)!"掌聲驚飛夜梟,二十多個鄉(xiāng)親舉著鐵鍋涌向河邊。
陸振國突然打橫抱起蘇桃,在她耳畔低語:"慶功宴缺道硬菜。"他踹開房門的架勢像在攻占高地,木床在撞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
晨光染紅窗紙時,蘇桃在系統(tǒng)的歡快提示音中睜眼。陸振國正對著鏡子刮胡子,下顎殘留著可疑的牙印。他軍裝大敞,露出后背交錯的傷疤,昨夜她指尖劃過的痕跡泛著淡淡紅暈。
灶房突然傳來鍋鏟落地的聲響。蘇桃沖進去時,只見林小芳舉著半塊桃酥站在面粉堆里,老鼠在她腳邊排著隊搬運糧票。
"我...我來送新婚賀禮..."她眼神躲閃,胸前的紅痕愈發(fā)鮮艷。
蘇桃突然抄起辣椒罐:"賀禮該用紅紙包..."話音未落,陸振國的武裝帶破空而來,精準卷走林小芳藏在袖口的任務(wù)本。
泛黃的紙頁飄落灶臺,被油星點燃成蝴蝶。陸振國攬過蘇桃的腰,將最后一塊桃酥塞進她嘴里:"紅河谷沒有白月光。"他咬住她耳垂輕笑,"現(xiàn)在有了紅油火鍋。"
院外突然響起二丫的尖叫:"蘇桃姐!你的辣椒田開花啦!"晨風(fēng)卷著麻辣鮮香掠過曬谷場,二十口鐵鍋同時沸騰,仿佛在烹煮整個火紅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