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淵指尖摩挲著茶盞，銀白睫毛下的眸光晦澀難辨。
蘇夢婉腕間的胎記突然發(fā)燙，她下意識按住左手。
那里有道淡紅疤痕，是前日在丞相府謄寫密函時，因錯漏一個字，蕭逸瀾用狼毫筆尾輕點留下的印記。
“怕成這樣？””謝沉淵輕笑出聲，茶霧氤氳中，他月白衣袖掃過案上巫族特有的靈紋暗記，“可據(jù)我所知，相爺書房里，還掛著你臨摹的《墨菊圖》?！?/p>
他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鴿哨聲。
輩翠猛地掀開簾子：“小姐，三皇子派人傳信，說是……”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蘇夢婉瞬間想起蕭逸瀾半月前的密語：「若見銀狼銜月紋，立即斬斷所有牽連?！?/p>
“席公子這令牌……”她剛開口，謝沉淵已將令牌收入袖中。
他起身時，銀發(fā)間的桃木簪閃過幽光，祭壇方向傳來若有若無的巫咒吟唱：“霍小姐該走了?！?/p>
他的聲音混著風聲，“今夜觀星臺的月蝕，怕是藏著霍家的后手?！?/p>
“觀星臺方向傳來巫咒波動?！彼鹕頃r帶落半卷《靈木醫(yī)典》，內(nèi)頁批注的鎮(zhèn)魂墨字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紫光，“霍小姐若想解開墨菊血脈的秘密，今夜怕是避無可避?！?/p>
蘇夢婉望著窗外翻涌的烏云，突然想起陳書世昨日的警告：「月蝕之夜，天狼噬星?！?/p>
同一時刻，丞相府書房內(nèi)，蕭逸瀾摘下惡鬼面具，星眸映著案上焦黑的密報殘片。
徐有福盯著信紙邊緣未燃盡的墨痕，聲音發(fā)緊：“相爺，《沈氏星墨錄》第七頁的批注……”
蕭逸瀾指尖撫過狼毫筆桿，墨香里還混著少女發(fā)間的藥草氣息。
他想起今晨在麒麟堂，蘇夢婉被罰抄書時偷偷打瞌睡的模樣，耳尖不自覺發(fā)燙：“傳訊薩落，讓玄甲軍第三營偽裝成送水車潛入太學?！?/p>
他將殘片碾作齏粉，“告訴陳書世，該讓他的小徒弟，見識真正的巫蠱之術(shù)了?！?/p>
子時的梆子聲驚飛棲鴉，觀星臺已被青芒籠罩。
蘇夢婉握緊鎮(zhèn)魂墨瓶，看著祭壇上浮現(xiàn)的巫族大陣。
皇甫靈的星象羅盤劇烈震顫，琉璃眼眸映出漫天扭曲的星軌：“婉姐姐！陣眼在……”話音未落，謝沉淵的銀發(fā)突然狂舞如蛇，桃木杖重重砸向地面。
數(shù)十具身披玄甲的亡魂破土而出，空洞眼窩里跳動的幽藍火焰，與霍家暗衛(wèi)腰牌上的狼頭紋一模一樣。
“小心！”霍不棄的長槍堪堪擋下利爪，蘇瓷玉卻在血腥味中瞳孔驟縮。
這氣息，與那日丞相府地牢里，蕭逸瀾揮劍斬落叛黨時如出一轍。
記憶翻涌間，謝沉淵那句“懼他？”
突然有了答案。她望著亡魂頸間的狼頭，終于明白真正令她心悸的原因了
“潑墨！”她揚手將鎮(zhèn)魂墨灑向亡魂，符咒生效的剎那，熟悉的銀鈴聲刺破夜空。
蕭逸瀾的銀狼劍劈開黑霧，面具下銀灰色眼眸掃過她染血的裙擺：“閉眼。”
他的聲音裹著不容置疑的壓迫，卻讓蘇夢婉莫名安心。
當狼頭劍刺穿亡魂咽喉時，她嗅到了相爺衣擺間混著的雪松氣息——比記憶中更濃烈，也更令人心安。
祭壇中央，謝沉淵的笑聲混著巫咒回蕩：“以為拒絕就能脫身？”
他桃木杖指向血月，巨大狼頭虛影在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霍家的‘天狼陣’，缺的正是你這滴墨菊血！”
蘇夢婉感覺胎記幾乎要沖破皮膚，卻在劇痛中聽見蕭逸瀾低沉的輕笑。
銀灰色光芒照亮整片夜空時，他貼近她耳畔低語：“罰抄十遍《上林賦》，敢少寫一筆，就把你綁去丞相府親自教?！?/p>
蘇夢婉在光暈中看見陳書世白發(fā)飛揚，手中《沈氏星墨錄》化作萬千墨菊虛影。
祭壇四周的桃木柱轟然炸裂，露出深埋地下的青銅祭壇，上面密密麻麻刻滿霍家暗紋與巫族圖騰。
謝沉淵的桃木杖寸寸崩裂，他望著蕭逸瀾將蘇夢婉護在身后的模樣，琥珀色瞳孔泛起血色漣漪：“原來從一開始，你就打算用她做餌！”
蕭逸瀾的銀狼劍抵住他咽喉，面具下的聲音冷若冰霜：“你以為霍家勾結(jié)巫族的證據(jù)，會這么輕易被你銷毀？”
他手腕翻轉(zhuǎn)，劍鋒挑開謝沉淵的衣袖，露出其上與祭壇紋路如出一轍的刺青，“席林，或者該叫你……霍家暗衛(wèi)之首‘蒼狼’？”
蘇夢婉猛地攥緊蕭逸瀾的衣擺。
記憶如潮水涌來，謝沉淵書房里那些刻意留下的“學神筆記”，深夜窗邊若隱若現(xiàn)的巫咒微光，還有他每次提起蕭逸瀾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敵意。
她腕間的墨菊胎記突然劇烈跳動，與祭壇中央的血色陣眼產(chǎn)生共鳴，整個觀星臺開始傾斜。
“不好！”皇甫靈突然驚呼，星象羅盤在她手中瘋狂旋轉(zhuǎn)，“他們要借月蝕強行開啟‘天狼噬星陣’，整個太學都會成為獻祭場！”
少女的聲音被風聲撕碎，祭壇四周的亡魂突然化作黑霧，纏繞著眾人的腳踝。
霍不棄揮舞長槍卻徒勞無功，他轉(zhuǎn)頭望向蘇夢婉，眼中閃過從未有過的恐懼：“夢婉，你的胎記……在發(fā)光！”。
蘇夢婉低頭看去，墨菊印記已變成妖異的赤紅，順著血管蔓延至心口。
蕭逸瀾的狼頭戒指光芒大盛，他突然攬住她的腰，銀狼劍在空中劃出玄奧的軌跡：“陳老，啟動星軌鎖！”
謝沉淵趁機掙脫束縛，躍至祭壇中央，仰天長嘯：“霍家必勝！”
他的銀發(fā)盡數(shù)化作血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刻滿巫咒的匕首，“只要取了這滴墨菊血，陛下的命數(shù)……”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支銀狼箭穿透他的肩胛。
蕭逸瀾踏著星軌虛影而來，面具下的眼神冷得能凍結(jié)血液：“動她，你還不夠格?！?/p>
蘇夢婉在劇痛中握緊蕭逸瀾的手，她聽見蕭逸瀾在她耳邊輕笑：“記住，你的命，只能由我來罰。
隨著一聲巨響，“天狼噬星陣”轟然崩塌。
謝沉淵不甘的怒吼回蕩在夜空，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漸漸消散，只留下一枚刻著霍家徽記的令牌。
蘇夢婉癱倒在蕭逸瀾懷中，望著天邊漸漸恢復清明的月色，突然覺得腰間一緊。
蕭逸瀾低頭yao住她的耳垂，聲音沙?。骸笆椤渡狭仲x》，明日天亮前送到丞相府?！?/p>
太學恢復平靜時，蘇夢婉握著蕭逸瀾塞給她的狼頭玉佩，望著麒麟堂方向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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