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遠(yuǎn)望去，槐樹下的影子像是被風(fēng)扯長了的鬼魅。我盯著那一閃即逝的紅光，心跳如擂鼓。但眼下還有更緊要的事。

新房內(nèi)燭火搖曳，周淮安已經(jīng)進(jìn)去了。我沒耽擱，快步跟上。他坐在床沿邊，軍裝未脫，腰桿筆直得像根鐵柱。

“你先睡吧?！彼卣f，語氣里沒有溫度。

我沒有應(yīng)聲，只是低頭整理嫁妝。箱籠里整齊疊放著衣物和陪嫁品，我一邊收拾，一邊余光掃向他的右手。虎口處有厚厚的繭，是常年握槍的人才有的痕跡。

前世我不懂這些，只當(dāng)他是普通軍官?？蛇@一世，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目光一轉(zhuǎn)，我又注意到他腳邊的床底——那里有個小小的木盒，藏在陰影中，幾乎看不清。但那縫隙間透出的一抹暗紅，在燭火映照下格外刺眼。

血跡？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秀禾。”他忽然開口，“有些東西，不該看?！?/p>

我手一頓，垂眸笑了笑：“我在找鏡子?！?/p>

他沒再說話，但眼神依舊冷峻，仿佛能看穿我的偽裝。

夜深了，他終于躺下，卻始終背對著我。我靠在床邊假寐，腦子卻飛速運(yùn)轉(zhuǎn)。那個盒子，那些血漬……還有他身上的味道，不是普通的軍人氣息，而是混雜著硝煙、汗水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凌晨時分，我聽見他翻身的聲音。趁他閉眼，我悄悄起身，借著月光再次看向床底。那盒子不大，貼著封條，封條上的字跡模糊不定，但我仍辨認(rèn)出幾個殘缺的字樣：

【代號：黑……】

外面忽然一陣風(fēng)過，窗欞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我下意識回頭，卻見他的睫毛微微顫動，呼吸平穩(wěn)。

他沒有睡。

我輕手輕腳地躺回床上，心緒翻涌。

天剛亮，他就起來了。走前說要去鎮(zhèn)上報到，三天后回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攥緊掌心的嫁衣袖口。這個男人，藏著太多秘密。

回門宴設(shè)在中午。村里人聽說軍嫂回門，都來湊熱鬧。林美蘭也在其中，她今天特意打扮，還戴了一只金鐲子，晃得人眼花。

“秀禾妹妹真是風(fēng)光啊?！彼χ易邅恚白蛱爝€在夸你聰明伶俐呢。”

“堂姐客氣?！蔽叶似鸩鑹兀骸耙灰炔?？”

她欣然點頭，伸手接過茶杯。我故意將茶水倒得太滿，她一個不慎，茶水潑在袖子上。

“哎呀！”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擦拭。

我趁機(jī)上前一步，視線落在她手腕上：“這金鐲子，怎么有點眼熟？”

她臉色微變，強(qiáng)笑：“親戚送的?！?/p>

“哦？”我放下茶壺，慢悠悠地說，“我記得我嫁妝里有一只同款的，是婆婆給的陪嫁。”

“怎么可能？”她聲音陡然提高，“你那只明明在你柜子里鎖著！”

我微笑：“是嗎？不如現(xiàn)在去看看？”

她臉色變了，旁邊幾位村民也議論紛紛。

“真是一模一樣的鐲子?！蔽依^續(xù)道，“連里面刻的‘趙’字都一樣?！?/p>

她慌亂地想藏起手腕，卻被我一把抓住。

“堂姐的手腕內(nèi)側(cè)，還有深深的壓痕?！蔽衣曇舨患辈痪彛罢f明你戴了很長時間。而我那只，昨晚才從柜子里拿出來?！?/p>

眾人嘩然。

林母聞聲趕來，一看女兒手腕就皺眉：“這只鐲子，不是給了秀禾做嫁妝嗎？”

林美蘭張嘴想解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松開她的手，淡淡道：“堂姐喜歡就戴著吧，反正我也不差這點東西?！?/p>

她咬著唇，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卻只能低頭退場。

人群散去，我站在院子里，聽見身后有人低聲驚嘆：“沒想到秀禾這么厲害?！?/p>

趙春梅也在人群中，她看著我，眼里多了幾分復(fù)雜。

回到新房已是深夜。我掌心的血紋隱隱發(fā)燙，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窗外槐樹沙沙作響，我猛然抬頭，看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那雙眼睛，又出現(xiàn)了。

我緩緩起身，走向床邊。伸手輕輕撫過床板底部，觸感粗糙，卻能感覺到那木盒的存在。

里面到底藏著什么？

我正要彎腰查看，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你在做什么？”

我猛地站直身子，轉(zhuǎn)身看他。

周淮安站在門口，目光幽深。

“在找枕頭?！蔽艺f。

他走進(jìn)幾步，視線掃過我身后的床底，停頓了一下。

然后他說：“有些事，你不該知道。”

說完，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我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心跳卻越來越快。

木盒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像是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我知道，我已經(jīng)離真相不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