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寒的諭令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向仙門百家:所有世家,必須立即選派內(nèi)門的子弟前往不夜天城,接受溫氏“教化”!違令者,視為叛逆!
這“教化”二字,充滿了居高臨下的侮辱與掌控的野心。溫氏點名要求藍氏必須由藍忘機前往。同時,諭令末尾,以一種看似隨意卻不容置疑的口吻附加了一句:“另,聞云深不知處外門弟子沈千里,頗通藥理,可隨侍含光君左右,一同前來聽學,以彰我溫氏教化之德?!?/p>
指名道姓!溫氏的爪牙,終于毫不掩飾地伸向了沈千里!
藍啟仁豈有此理!欺人太甚!忘機乃我藍氏嫡系,豈能去受他溫氏‘教化’!那沈千里……更是休想!
藍曦臣溫氏此舉,意在折辱各家,掌控各家嫡系。指名忘機和沈姑娘,更是包藏禍心!
藍氏嚴詞拒絕了溫氏的無理要求,并加強了云深不知處的所有防御。
回應(yīng)藍氏拒絕的,是岐山溫氏毫不留情的滔天烈焰!
以溫旭為首的溫氏精銳,如同蝗蟲般撲向云深不知處。他們根本不宣而戰(zhàn),直接發(fā)動了最猛烈的攻擊。烈焰符咒如同火雨般傾瀉而下,點燃了千年古木,焚毀了亭臺樓閣!喊殺聲、爆炸聲、建筑倒塌聲、弟子們的慘叫聲……瞬間撕裂了云深不知處的寧靜祥和。
藍忘機與沈千里在戰(zhàn)場之中。藍忘機避塵劍光如匹練,所過之處溫氏修士非死即傷,劍氣森寒,守護著身后一片區(qū)域。沈千里手持“昭陽”,劍光清冽,多日修煉劍法依然爐火純青,與藍忘機配合默契。
混戰(zhàn)中,溫旭獰笑著,帶著數(shù)名修為高深的長老,直撲藍忘機與沈千里所在。
溫旭小妹,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跟哥哥回家。
沈千里誰是你小妹,你做夢。
幾人再次打斗起來,奈何寡不敵眾。最后藍忘機被打斷了一條腿,沈千里也被打的吐血,強行壓制。藍忘機和沈千里被溫氏修士粗暴地封住靈力,套上沉重的枷鎖,在溫旭猖狂的大笑聲中,被強行拖離了這片燃燒的家園。
不夜天城的牢獄。
藍忘機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斷腿處傳來鉆心的劇痛,讓他額上瞬間布滿冷汗,唇色慘白。他緊抿著唇,一聲痛哼都未曾溢出,只是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寒冰凝結(jié),死死盯著將他擄來的溫旭等人。
沈千里同樣被封住靈力,被推搡著踉蹌進來,一眼便看到藍忘機不自然彎曲的左腿和染血的衣袍。她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窒息。
沈千里藍湛!
她不顧一切地撲到他身邊,雙手顫抖著想去碰觸他的傷腿,卻又怕弄疼他,只能無助地懸在半空。
溫旭看著這一幕,臉上盡是殘忍的得意。
溫旭藍二公子金尊玉貴,這點小傷,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小妹,你最好聽話點,宗主仁慈,讓你們做個伴。好好‘敘敘舊’吧!哈哈哈哈!
藍忘機瞪向他。
溫旭對了,忘了告訴你,云深不知處……已成焦土!你那好父親青蘅君,聽說急怒攻心,已經(jīng)‘歿了’!至于澤蕪君藍曦臣嘛……呵,下落不明,多半也喂了哪里的野狗了!
狂笑聲中,房門轟然關(guān)閉。
殿內(nèi)死寂,唯有藍忘機壓抑的、沉重的呼吸聲。
藍忘機撐住身體的手臂猛地一軟,整個人晃了晃,一口鮮血終于抑制不住,“噗”地噴濺在冰冷的地面上,點點猩紅刺目驚心!
巨大的悲慟與滔天的怒火瞬間將他吞噬!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只剩下猩紅的血絲和瀕臨崩潰的絕望!他看向緊閉的大門,仿佛要穿透這囚籠,將溫旭碎尸萬段!
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壓抑的、破碎的低吼,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與憤怒而劇烈顫抖。
沈千里藍湛……藍湛!
沈千里不會的……不會的……澤蕪君他……
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破碎,自己都無法相信這蒼白的安慰。
沈千里抬手狠狠擦掉眼淚??逈]有用,藍湛需要她。她強迫自己冷靜,手指顫抖著伸向自己素色衣袖的夾層。那里,是她混亂中拼死藏匿的最后一點東西——幾粒被壓扁的續(xù)骨丹和一小包止血散。
沈千里藍湛,忍一忍。
她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她撕下自己相對干凈的里衣下擺,用牙咬著手撕,弄成布條。
藍忘機看著她不顧形象地撕扯衣物,看著她眼中強忍的淚水和那份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心口如同被利刃反復穿刺。他想阻止她為自己如此狼狽,想告訴她不必如此,但斷骨的劇痛和靈力被封的虛弱讓他連抬手都異常艱難。
沈千里將續(xù)骨丹碾碎,混著止血散,小心翼翼地敷在他腫脹發(fā)紫、皮開肉綻的斷骨處。
沈千里藍湛,我要接骨了,你忍著點。
冰涼的藥泥觸碰到血肉模糊的傷口,沈千里心一狠,把他的骨頭接上,藍忘機身體猛地一弓,牙關(guān)緊咬,發(fā)出“咯吱”的聲響,額角青筋暴突,冷汗如瀑,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卻依舊死死忍著,沒發(fā)出一絲呻吟。
沈千里的嘴唇早就被她咬出血,看著他因劇痛而扭曲卻依舊沉默隱忍的側(cè)臉,沈千里的眼淚再次決堤,大顆大顆地砸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她一邊哽咽著,一邊用顫抖的手,極其輕柔卻快速地為他包扎固定。每一次纏繞布條,都像是在自己心上割一刀,終于給他包扎好了。
藍忘機沈昭……云深不知處沒了……父親……兄長……
就在這時,一滴滾燙的液體,重重砸落在沈昭緊緊環(huán)抱著他的手臂上。
不是水,也不是血。
是淚。
一滴,來自永遠冷靜自持的藍忘機的淚。
這滴淚,比任何劇痛都更灼痛了沈昭的心。它砸碎了她最后一絲強撐的堅強。她猛地抬頭,對上他猩紅眼底那深不見底的、幾乎要將靈魂都溺斃的絕望與悲慟。
沈千里藍湛……
沈昭的聲音徹底破碎,所有的恐懼、悲痛、以及對眼前之人深入骨髓的心疼,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噴發(fā)。
她再也無法思考,猛地伸出雙手,捧住他沾滿血污和淚水的臉頰,用自己滾燙的、同樣布滿淚水和血的唇,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和不顧一切的愛戀,顫抖著、卻又無比用力地印上了他冰冷而緊抿的薄唇。
這個吻,毫無旖旎,只有深入骨髓的劇痛、滅頂?shù)慕^望、以及兩顆在無邊黑暗中瘋狂尋求慰藉和確認彼此存在的靈魂。
藍忘機渾身劇震,他扣在她背后的手臂猛地收緊,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不再是承受,而是帶著一種被點燃的、同樣絕望而熾熱的回應(yīng)。
他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冰冷的唇瓣變得滾燙,帶著一種掠奪般的力道,吞噬著她的氣息,彼此企圖汲取勇氣。
淚水在兩人緊貼的臉頰上肆意奔流,分不清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肺里的空氣耗盡,兩人才喘息著分開,額頭相抵,鼻尖相觸,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藍忘機眼中的血絲未退,卻沉淀下一種更深沉、更刻骨的痛楚。沈昭淚眼婆娑,唇瓣微腫,帶著被啃噬的痕跡和血淚的印記。她緊緊攥著他的手,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氣傳遞給他。
沈千里藍湛……活下去。
藍忘機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劫后余生的震顫和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
藍忘機沈昭,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