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少年不會變得受歡迎

五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在教學(xué)樓走廊上涂出一片模糊的金。我盯著掌心的飯團(tuán)發(fā)呆，海苔碎沾在指節(jié)上，像極了中午天臺所見——春日鳥指間那截香煙燃盡的灰。她靠在生銹的護(hù)欄邊，白襯衫領(lǐng)口被風(fēng)掀起時，我看見她鎖骨下方跳動的痣，像落在雪地里的一粒紅豆。

我想，為什么我會把班花的痣比喻成紅豆？我是不是被剛才看的言情小說荼毒太深了？陸四季你清醒點，人家可是在抽煙?。〔贿^……她指尖夾煙的姿勢真的很像電影里的畫面，等等我在想什么，這是不良行為！

"陸四季，發(fā)什么呆？體育委員喊集合了。"同桌的肘部撞進(jìn)我肋骨，我慌忙抓起運動包，飯團(tuán)碎屑簌簌掉進(jìn)校服口袋。春日鳥的班級在走廊盡頭，她抱著作業(yè)本經(jīng)過時，發(fā)梢掃過我手背，帶著雨后青石板的涼。我忽然想起她今天說的最后一句話："放學(xué)后再來天臺，別讓我等太久。"

誰要讓你等??！明明是你自己抽煙被我撞見，現(xiàn)在反而像我欠你人情一樣……不過天臺的風(fēng)確實很舒服，上次看到她在那里喂流浪貓，難道抽煙和喂貓可以同時進(jìn)行嗎？人類真是復(fù)雜的生物。

體育課在操場進(jìn)行，我站在隊列里數(shù)春日鳥馬尾辮上的橡皮筋。她穿藍(lán)白相間的運動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當(dāng)她轉(zhuǎn)身撿排球時，后頸的碎發(fā)粘在汗?jié)竦钠つw上，我喉嚨突然發(fā)緊，以至于沒聽見體育老師喊"自由活動"的指令。

陸四季你在干什么？為什么要數(shù)人家的橡皮筋？她頭發(fā)上有幾根橡皮筋關(guān)你什么事？你這副變態(tài)跟蹤狂的樣子要是被發(fā)現(xiàn)，明天就會出現(xiàn)在校園論壇的匿名投稿里吧！

雨滴砸在單杠上時，我正望著春日鳥的方向出神。第一滴雨是涼的，第二滴帶著風(fēng)的溫度，等到第三滴落在睫毛上，整個操場已經(jīng)炸開鍋般混亂。我跟著人流往體育館跑，書包帶勾住了籃球架，等掙脫時，人群已經(jīng)消失在灰白色的雨幕里。

為什么這種時候書包帶會勾住籃球架？是上天注定要我變成落湯雞嗎？而且為什么我總是在春日鳥面前出糗？上次在走廊撞到她的熱水杯，這次又被雨困在操場，我是不是被衰神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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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館的玻璃門被風(fēng)吹得哐當(dāng)響。我推開門，潮濕的塑膠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空無一人的場館里，吊燈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把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掏出手機時，鎖屏壁紙是去年秋天拍的銀杏大道，現(xiàn)在看來像浸了水的糖紙，皺巴巴的提不起興致。

為什么要設(shè)置這種文藝兮兮的鎖屏壁紙？現(xiàn)在看起來簡直像孤寡老人的手機桌面。早知道就該換成游戲海報，至少顯得陽剛一點……不過換海報的話，被春日鳥看到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

走廊盡頭有盞燈壞了，我摸著墻往前走，屏幕藍(lán)光在臉上晃出青灰的影。指尖劃過冰涼的磚墻，忽然聽見運動鞋摩擦地面的聲響——啪嗒、啪嗒、啪嗒，像某種有節(jié)奏的心跳。等我抬頭時，黑色的影子已經(jīng)裹挾著風(fēng)撲到眼前。

她的鼻尖幾乎要撞上我的下巴。我后背抵在墻上，她的右手撐在我耳側(cè)，腕骨硌著我的鎖骨。運動服上的汗水洇出深色的花，檸檬草的體香混著咸澀的汗味，順著呼吸鉆進(jìn)鼻腔。她睫毛上掛著汗珠，在燈光下顫成細(xì)碎的星。

這、這是什么言情小說里的經(jīng)典壁咚場景？為什么我會在體育館遇到這種展開？而且她的膝蓋為什么抵在這種奇怪的位置？我的表情一定很蠢吧？會不會被她當(dāng)成變態(tài)？啊啊啊為什么我的手要死死攥著書包帶，像個貞操帶守護(hù)者一樣！

"喂，你沒事吧？"她的聲音帶著喘息，溫?zé)岬臍庀湓诤斫Y(jié)上，"我在練助跑，沒看路......"

我想說"該道歉的是我"，卻發(fā)現(xiàn)舌頭像打了結(jié)的鞋帶。她的左膝還抵在我兩腿之間，這個姿勢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遠(yuǎn)處的雷聲悶悶滾過，她忽然笑起來，露出虎牙："你臉好紅啊，是撞疼了嗎？"

當(dāng)然不是撞疼??！是因為你靠得太近了啊！而且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笑？你的虎牙在燈光下真的很晃眼??！等等，我為什么會注意到人家的虎牙？陸四季你這個色狼，快把視線從人家的臉上移開！

"沒、沒有......"我慌忙低頭，卻看見她運動服領(lǐng)口露出的小麥色皮膚，在陰影里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滾動，我趕緊把視線投向天花板，那里有只甲蟲正沿著吊燈電線緩慢爬行。

為什么要抬頭看甲蟲？甲蟲哪里有少女的鎖骨好看……不，不對！我在想什么？這是性騷擾！我必須立刻開始背誦圓周率小數(shù)點后一百位來冷靜一下——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749445923078164……

"我叫夏日蛙，高一三班的。"她直起身子，馬尾辮掃過我手背，"你呢？"

"陸、陸四季，高一五班......"我的聲音輕得像體育館角落里的積灰，"那個......你剛才在練三級跳？"

為什么要重復(fù)人家說過的話？"你剛才在練三級跳？"這種廢話連體育老師都不會問吧？而且為什么要結(jié)巴？我平時跟男生說話都很正常啊，難道我有異性恐懼癥？

"對啊，下個月要參加縣賽。"她從口袋里摸出薄荷糖，銀色糖紙在指間發(fā)出脆響，"要來一顆嗎？檸檬味的。"

我搖搖頭，她便自己丟進(jìn)嘴里，腮幫鼓成可愛的弧度："說起來，剛才那下撞得挺狠，算我欠你個人情吧。以后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人情？我能說"請讓我忘記剛才的尷尬場景"嗎？不過她剛才助跑的速度真的很快，像一陣黑色的旋風(fēng)。等等，我為什么會注意她的速度？難道我潛意識里在比較她和春日鳥的不同？

人情。這個詞在腦海里轉(zhuǎn)了個圈，忽然想起中午天臺，春日鳥把煙頭按滅在生銹的護(hù)欄上，火星濺在她指尖又迅速熄滅。"別告訴別人看見我抽煙，"她轉(zhuǎn)身時眼里有狡黠的光，"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一個請求哦。"

現(xiàn)在想想，天臺的約定更像某種契約吧？班花和普通學(xué)生的秘密交易，聽起來像校園懸疑劇的開頭。不過夏日蛙說"欠人情"的樣子更像熱血漫畫女主，反差感好強。

"不用了......"我摸著口袋里的飯團(tuán)碎屑，忽然想起夏日蛙剛才助跑時揚起的灰塵，"你訓(xùn)練的話，需要人幫忙撿器械嗎？"

她挑眉的樣子像只活潑的小獸："好?。〔贿^先說好，我要練到雨停為止，你撐得住嗎？"

撐不住也得撐??！難道要說"我還要去天臺赴班花的約"？這種話怎么說得出口？而且為什么我會自動答應(yīng)幫忙？難道是因為剛才的壁咚場景讓我大腦缺氧，做出了錯誤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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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確實越下越大了。我坐在跳高架旁邊，看夏日蛙在走廊里來回沖刺。她的起跑姿勢很漂亮，后腿蹬地時肌肉線條流暢得像繃緊的弓弦。第三次助跑時，她突然在我面前急停，運動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聲響："喂，陸四季，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我剛才真的在看她的肌肉線條嗎？不，我是在看她的助跑節(jié)奏！對，作為臨時助手，觀察訓(xùn)練情況是職責(zé)所在！

"沒、沒有！"我慌忙舉起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小說頁面，"我在看這個......"

"什么小說？"她探過頭來，發(fā)梢掃過我手腕，"啊，是言情啊！男主是不是總在下雨天遇見女主？"

我的耳朵燒起來："不、不是......"

為什么偏偏是言情小說？早知道就該打開數(shù)學(xué)題APP！現(xiàn)在看起來像個滿腦子戀愛的死宅，而且她為什么要湊得這么近？發(fā)梢掃到我手腕的時候，我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騙人！"她突然伸手戳我的肩膀，"你看屏幕的樣子明明很入神！是不是寫到壁咚場景了？"

"才、才沒有！"我感覺自己快變成蒸熟的蝦，連后頸都泛起紅暈，"只是普通的校園故事......"

為什么她能這么自然地戳男生的肩膀？這種肢體接觸在言情小說里可是要臉紅心跳三章的伏筆啊！而且她怎么知道壁咚場景？難道她也看過這種小說？

夏日蛙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像風(fēng)鈴掉進(jìn)池塘，濺起細(xì)碎的漣漪："逗你的啦！其實我初中也愛看言情，不過現(xiàn)在都看運動雜志了。對了，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問題為什么來得這么突然？像被裁判突然吹哨的犯規(guī)！我該怎么回答？說"沒有"會顯得很假吧？說"有"的話，她會不會追問是誰？要是被她知道是班花，會不會被笑一整天？

這個問題像顆突然落地的籃球，在胸腔里撞出咚咚的回響。春日鳥的側(cè)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她倚著天臺護(hù)欄的樣子，指尖殘留的煙草味，還有那句"別讓我等太久"。但此刻眼前的少女正盯著我，眼神明亮如剛切開的檸檬，汗珠順著脖頸滑進(jìn)衣領(lǐng)，在皮膚表面畫出蜿蜒的軌跡。

"沒......沒有。"我低頭盯著她運動鞋上的泥土，那是剛才助跑時帶起的，"你呢？"

為什么要反問？這是轉(zhuǎn)移話題的爛招吧？不過她的運動鞋上真的有好多泥土，看來訓(xùn)練很認(rèn)真。等等，我為什么要觀察人家的鞋子？

"我啊——"她忽然轉(zhuǎn)身跑回起點，聲音被風(fēng)扯得細(xì)碎，"等拿了縣賽冠軍就去告白！"

告白對象會是怎樣的人？是像她一樣充滿活力的運動系，還是安靜的書呆子？為什么我會好奇這種事？我應(yīng)該關(guān)心明天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才對……可是她剛才轉(zhuǎn)身時，馬尾辮掃過我手背的感覺，真的很像某種柔軟的觸碰。

雨聲漸密，體育館的玻璃幕墻外，世界變成模糊的灰綠色。夏日蛙的身影在走廊里起起落落，每次跳躍時，馬尾辮都會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我摸出手機，鎖屏壁紙的銀杏葉似乎被雨水浸得透亮，忽然想起春日鳥說過，她最喜歡秋天的黃昏。

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想起春日鳥？明明眼前有個少女在努力訓(xùn)練。不過她們真的很不一樣，一個像秋天的月光，一個像夏天的太陽。等等，我在做什么奇怪的比喻？我是文學(xué)少女嗎？

"喂，陸四季！"夏日蛙的叫聲打斷思緒，她舉著水瓶跑過來，"幫我遞下毛巾唄？在器材室第三個柜子里。"

我起身時，手機從掌心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間，春日鳥的頭像在通訊錄里跳動。夏日蛙彎腰幫我撿手機，指尖觸到鎖屏鍵，屏幕上的銀杏突然被雨水覆蓋——不知何時，她的臉出現(xiàn)在背景里，帶著惡作劇般的笑。

完了完了完了！她看到春日鳥的頭像了！我的通訊錄備注還是"春日鳥"，沒有任何掩飾！她會不會誤會我和班花有什么？要不要現(xiàn)在就解釋？可是解釋就是掩飾?。?/p>

"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啊。"她把手機遞還給我，指腹擦過屏幕，"白白凈凈的，像糯米團(tuán)子。"

我的心跳幾乎要跳出喉嚨。她的語氣里沒有惡意，反而帶著輕快的調(diào)侃，像把透明的傘，輕輕撐開在漸濃的雨幕里。器材室的門軸發(fā)出吱呀聲，我在第三個柜子里摸到她的毛巾，薄荷綠的布料上還帶著體溫，邊緣繡著小小的青蛙圖案。

糯米團(tuán)子是什么奇怪的比喻？不過春日鳥確實皮膚很白，像雪一樣。等等，我為什么要默認(rèn)這個比喻？而且毛巾上的青蛙圖案好可愛，和她的名字意外契合。

"謝啦！"她接過毛巾隨意擦了擦汗，"說起來，你好像很容易緊張？剛才撞在一起的時候，你的心跳快得像鼓點哦。"

當(dāng)然會緊張?。”荒吧郎倥谶?，換誰都會心跳加速吧？而且她怎么能這么直白地說出來？一點都不懂得青春期男生的羞恥心嗎？

血液沖上耳尖。我想起她抵在我身上的溫度，想起檸檬草混著汗水的氣息，想起她睫毛上顫動的水珠。遠(yuǎn)處傳來下課鈴，雨勢卻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春日鳥的約定在腦海里響起，像被雨水打濕的便簽紙，字跡漸漸模糊。

"那個......我該回去了。"我抓起書包，肩帶卻被椅子勾住，"謝、謝謝你的薄荷糖......"

為什么連離開都這么狼狽？肩帶勾住椅子什么的，是喜劇演員嗎？而且為什么要說謝謝薄荷糖？她根本沒給我??！

"喂，等等！"夏日蛙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比我想象中要熱，"還沒說好怎么還人情呢！明天這個時候，來幫我計步吧？"

為什么要抓住手腕？這種肢體接觸在言情小說里已經(jīng)是男主女主的進(jìn)度了??！而且明天？可是明天放學(xué)后要去天臺見春日鳥......不過拒絕的話，會不會顯得很小氣？

走廊盡頭的燈忽然熄滅，整個空間陷入短暫的黑暗。她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帶著檸檬糖的清甜。當(dāng)燈光重新亮起時，她已經(jīng)松開手，退到三步之外，馬尾辮在身后晃出俏皮的弧度。

"一言為定哦，陸四季。"她舉起右手，比出Promise的手勢，"要是敢放鴿子，我就去五班教室抓你！"

為什么要用這種威脅的語氣？反而有點可愛是怎么回事？而且她的Promise手勢為什么像在模仿動漫角色？不過......被這樣期待著的感覺，好像也不壞？

雨還在下。我沖進(jìn)雨幕時，聽見體育館里傳來她的笑聲，混著雨聲，像撒在青石板上的碎銀。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春日鳥發(fā)來消息："雨太大了，天臺見改到明天吧。"我看著屏幕上的字，忽然想起夏日蛙說過的縣賽冠軍，想起她汗?jié)竦倪\動服，想起她指尖的溫度。

這算什么？命運的巧合嗎？兩個女生的約定都推遲到了明天？那明天放學(xué)后，我該先去見誰？等等，我在想什么？我和夏日蛙只是普通同學(xué)?。槭裁磿?該先見誰"這種渣男思維？陸四季你清醒點！

五月的雨終究會停的。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紙，遠(yuǎn)處的蟬鳴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某個瞬間，我忽然分不清胸腔里跳動的，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那個叫夏日蛙的少女，在我平淡的青春里，撞出了一聲清脆的、令人心悸的響。

又來了，這種文藝兮兮的感想。我果然被言情小說污染了大腦。不過……這樣的夏天，好像也挺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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