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倆吃了個大悶虧,他嚴(yán)禁我再擅自行動,開始仔細(xì)排查外來可疑人員。很快,一個剛?cè)刖┑耐獾卮蠓蜻M(jìn)入了我們的視線。此人面容丑陋,卻精通易容術(shù),種種跡象都表明他與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城南小巷的暮春總帶著股子黏膩的暖,繡娘阿巧攥著半幅未完成的并蒂蓮繡繃穿過青巷時,鬢間玉簪的流蘇正掃過磚墻上斑駁的“平安符”。她不知道自己這身月白襦裙,恰好映了街角茶樓里的說書人最新話本——《白衣煞星夜訪繡娘》。
青竹斗笠下的目光黏在她腰間晃動的銀鈴上,那賊人捏著改良過的西域迷煙,指腹摩挲著袖中半片殘破的菱花鏡。三年前玉京巷的那場雨,白衣小姐嫌惡的眼神,鏡中自己扭曲的臉,此刻在他掌心化作刺人的繭。
謝今朝的靴底碾碎墻頭薄雪時,玄色衣擺已融入暮色。他盯著槐樹下那個微駝的背影,折扇骨節(jié)輕響——七起案子,七次現(xiàn)場遺留的靛青絲線,終于在此刻織成一張網(wǎng)。當(dāng)賊人抬手扣向阿巧肩井穴的剎那,他腳尖點瓦掠下,劍光如新月破云!
“叮——”面具裂開的脆響驚飛梁上燕。阿巧踉蹌跌倒,繡繃上的并蒂蓮被扯斷絲線,卻見行兇者左臉疤痕如焦木盤曲,右眼蒙著滲血的紗布——正是卷宗里記載的“半面修羅”。
“憑什么?!”賊人被劍尖抵著咽喉逼至墻角,突然撕心裂肺地笑,“她扔了我的治傷藥方!說我這張臉連給她提鞋都不配!”他懷里掉出半張泛黃的紙,邊角繡著歪扭的“安”字,“我日日揣著這張羞辱,你懂什么?!”
謝今朝垂眸望著地上的碎鏡,鏡片里映著自己冷硬的下頜線。他知道這賊人原是江南有名的瘍醫(yī),因救火毀容被東家逐出,卻在卷宗批注里特意記下:其母臨終前曾繡“平安”帕子,針腳與阿巧相似。
“孤不懂?!彼鋈皇談Γ曇衾涞孟駜鲎〉那嚆~,“但孤懂,這世上沒有任何傷口,能成為你在他人身上劃刀的理由?!迸坌浞黹g,金吾衛(wèi)已從四面八方合圍,月光在他腰間玉佩上碎成銀鱗,“若傷痛可赦惡行,這人間早成修羅場。”
公堂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如同一柄橫在混沌中的秤。七個受害的姑娘縮在屏風(fēng)后,最小的秀兒攥著母親的衣袖發(fā)抖,腕間紅繩上還系著案發(fā)時扯下的賊人的衣角。
“抬起頭?!敝x今朝走下臺階,聲音比案幾上的青銅鎮(zhèn)紙更沉。秀兒驚惶抬頭,卻見他解下自己的月白披風(fēng),輕輕蓋在她單薄的肩上。披風(fēng)上繡著的暗紋蟠龍在火光里若隱若現(xiàn),卻比任何金吾衛(wèi)的甲胄都讓人安心。
“諸位可知,”他指尖劃過秀兒攥得發(fā)皺的帕子,“西域有句諺語:‘月亮不因狼的嚎叫而失其潔,女子不因惡人的覬覦而損其光。
美貌從不是罪證,藏在冠冕下的腌臢才是?!?/p>